林吴越导读 《甜与权力》的作者西敏司是美国著名人类学家, 1948年在波多黎各开始田野调查工作,主要研究加勒比地区乡村生活、社会史和加勒比黑人传统,并试图把人类学中的文化概念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学术研究结合起来。第一次的田野调查即在波多黎各南部海岸一处大型的北美蔗糖种植园附近,研究一个小型的甘蔗工人社区。1960年出版有关甘蔗村村民生活的著作《甘蔗劳工:波多黎各人的生活史》;1985年出版《甜与权力》,是社会人类学与饮食研究的杰作,其将蔗糖产业的历史置于资本主义发展与全球化的政治经济学框架下加以分析与研究,以一种微观而又宏观的角度,令人耳目一新。同时,书中对于各国的饮食文化与习惯的研究开辟了人类学研究的新方向,西敏司因此也被誉为“饮食人类学之父”。 书的开头,西敏司特别为中文版作序并明确指出:“这本书并非关于糖本身,而是关于资本主义的历史。”糖、奴隶劳动、西方帝国殖民历史共同纺就了这样一个宏大织体,也就是本书的主要内容。导言从作者自身的田野调查经历出发,描述了波多黎各的糖与制糖产业的概况,提及生产者与消费者的关系,并对某些人类学研究者的“初民”及“原始性”执念提出了批评,强调了研究所谓缺少“初民社会”相关特征的社会的重要性。 第一章名为食物、社会性与糖。作者引入食物与“吃”作为人类学的研究对象,使之成为研究现代生活之人类学的一个部分。饮食作为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其与人类社会的发展密不可分;食物选择与饮食习惯能够反映出年龄、性别、社会地位、文化、职业等多方面的差异。作者从主食开始讨论,然后以英国人的饮食习惯变化引出糖,对“甜”这一词作进一步叙述。 第二章名为生产。第二章的内容不仅包括了蔗糖的生产,也连带上了蔗糖的运输、进出口贸易、销售、市场方面的内容,各部分息息相关难以分割。蔗糖的生产模式即为大型的种植园。从甘蔗的种植、收获到榨取、蒸煮、结晶,榨汁间与甘蔗地协调一致,种植园成为一种土地-工厂的混合体,体现出工业主义的特征,被作者称为“农用工业”。在此基础上,作者讨论了种植园中的生产资料、生产人员及生产关系等,将资本主义的理论引入其中进行分析。作者着重对于殖民地种植园的劳工的悲惨作了详细的刻画。种植园的奴隶制和越来越大的世界市场,混合了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罪恶,却没有两者的任何美德——这是作者对这一经济模式的精要概括。 第三章名为消费,实际内容主要是蔗糖的形态、用途、象征性、地位变迁、消费习惯等;同时还包括了茶、咖啡、巧克力,尤其是茶与蔗糖的密切联系。作者将蔗糖的用途主要归为六类:药品、香料、装饰品、甜味剂、防腐剂及食品。以兼具装饰品和食品功能的糖雕作为蔗糖的标志性形态,从贵族到中产阶级再到小孩的玩具,论述糖在符号象征领域的历史变迁。糖在符号象征领域失之东隅,却以各种形式在日常生活的渗透方面收之桑榆,这一点恰恰证明了蔗糖重要性的增长而不是与之相反。茶与蔗糖相辅相成,很大程度改变了英国人的饮食习惯,影响触及社会习惯、经济贸易等多个方面。 第四章名为权力。食物的“意义”与国家统治者的意愿和利益,以及国家本身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命运联系在一起。蔗糖从生产、运输到再加工、销售、消费,每一个环节都与权力息息相关,一是权力本身施加的影响;而是糖本身所带有的权利色彩。社会的支配者控制食物本身以及将食物所蕴含的意义作为一种怀柔统治的手段。同时,作者还对资本主义的经济形态与劳动生产关系进行了讨论。 第五章名为饮食人生。作者以糖为例,证明了食物与环境的双向选择性;社会环境与经济形态影响着人们的饮食习惯,从而影响食物的地位;而如茶与蔗糖结合体的诞生,则促进了经济模式的转变,尤其以英国为例,作者还不忘调侃:“糖在法国菜和中餐里没有那么显要的地位,大概与这两种菜式的卓越品质有关。我们倒不必因此而恶作剧一般地去问,是不是糖把英国菜给毁了,或者,是不是17世纪的英国烹饪比起法国菜来就是得要更多的糖。” 张霁晖 可以看出来,本书中作者西敏司所引用的多为二手资料,而且得出的许多结论其实与当代的观点相矛盾。但其确实展示了一种实用的分析人类历史的方法。他以蔗糖这一常见的事物为着眼点,通过分析食品价值与消费之间相互影响的变化关系,以及蔗糖背后的文化与社会意义,探究背后的政治经济状况,与权力之间的牵制和发展。现在,从某一种具体事物入手,通过观察其发展变化趋势来分析整个社会的发展状况已经成为了一种常用的学术研究方法。应该说,这种方法有其局限性,若真要以认识当时的社会为目的,肯定需要从多方面全面的进行认识,通过相互映照和对比排除其偶然性,才能发现接近真实的理论。从一种事物出发的想法在当时是新颖的,但因为无法进行类比,只能通过该事物的情况和所知晓的社会状况直接进行比对,中间的逻辑脱节很大,因为给出的条件是一头一尾,所以即使能够进行连接,也很难说这就是正确的发展的因果联系,所以最终得出了错误的路径也不奇怪。 但是,作者在本书中的创新和思维的闪光点依然是存在的。尤其是在第四章论及权力相关的话题时。作者提到:“我们中大多数人,究其一生的大部分时间而言,行动的剧本在很久以前已被写就,剧本中的形象需要的是认同而不是创作。”即便我们可以想办法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一定的自由与意义,但其大体的走向仍然是被社会的大网所决定的。相对和绝对的概念,我们应该如何把握,哪一个更有追求的价值,这是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有这么一种说法,bug也是系统自身的一部分,通过发现bug,解决bug,系统得到发展,而这一切都是在系统的计算之中。虽然从计算机科学的角度来看可能很不严谨,但在哲学意义上其值得思考的地方很多。我们常常讨论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理想目标是什么,自己这一生要达成什么样的成就。然而存在主义说“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以最重要的是把握好当下的存在。在理想和现实当中怎样进行取舍也是每个人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如果说糖是促使权力向上层集中的催化剂的话,这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了。历史发展也好,人的一生或者是每一个行动也好,一定会遵循某种必然的规律而进行的话,那未来就是注定的了,只是凭借现在的我们无法进行预测。我们可以从过去的发展中总结出一个好像可以适用的规律,但未来是否会按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也是未知数。我们总说靠努力改变未来,改变命运,但这种改变本身是否本来就在命运之中呢? 葛栽莱 一、作者简介 西敏司,于1922年在美国新泽西州多弗尔出生,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人类学教授,被誉为“饮食人类学之父”,开启了将资本主义经济作为一种文化来研究的治学先河,代表作《甜与权力》、《饮食人类学》。 二、主要内容 西敏司在早年波多黎各岛上对甘蔗种植工进行的田野调查中发现:若将研究目光仅狭窄地局限于小范围的加勒比地区无法解释当地复杂且特殊的社会情况及文化现象。因此他以波多黎各岛的甘蔗种植园为起点,从糖的生产、运输与消费入手,研究了糖这一寻常调味料背后非同寻常的历史,揭示了糖与加勒比、英国乃至全世界的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以小见大,以他人类学的视角阐释了糖与甜味的社会作用与文化意义,在糖自上而下的演化过程中侧面揭示了它与早期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奴隶化生产,甚至国际政治经济之间的关系。 三、个人感想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从细微处入手可见宏大,从平凡处着眼可见非凡,《甜与权力》无疑是其中典范。 甜味贯穿我们人生。孩提时是胡同里叫卖的糖人,青年时是裤兜中塞着的大白兔奶糖,成年后是厨房烧菜时放下的白砂糖。是因为它太过常见,太过熟悉,所以我们往往将它忽视。而西敏司却于蔗糖这一普通事物中以小见大,窥得欧洲乃至世界经济发展一面,在导言他就提出:“用这么一件东西(从甘蔗中榨取出的糖),满足广泛的、也许可以说是人类普世的对甜味的偏好,这其实是在欧洲的政治力量、军事力量和经济动力开始改变世界时,依照欧洲口味标准而被确立的。” 对于人类来说,饮食从来就不只是一个生物行为,而是可以说是个社会性的行为,“人类从来没有不加选择地把自身所处环境中每一种可食用的东西都拿来吃”,食用和非食用的划分便是文化影响的外显(像澳大利亚泛滥成灾的小龙虾却是中国人夜宵的珍馐)。除此之外,食物偏好也与个人的价值界定与自我认知相关,那些吃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食物,或是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吃类似食物的人,往往与自己截然不同。更有甚者会认为这些人较自己更低级。 在社会关系之中,如在我国,聚餐吃饭往往是交流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你吃了吗”在日常问候中更是极为常见。西敏司如是写道:“进餐是如何与现代工业化社会相契合的,或者说现代工业化社会到底是如何影响进食的社会性的,特定的食物以及进食方式到底是怎么在人们的日常饮食中被添添改改的。”西敏司在书中将蔗糖比作检测环境的石蕊试纸,“通过它的变化强度、范围以及扩散速度,那些肉眼可见的特征与其他特征的关系就呈现了出来”。他之所以选取蔗糖作为研究对象,是因为蔗糖与近代以来西方的饮食习惯和西方的殖民历史紧密地绑定在一起。 从贵族阶级的奢侈品到寻常人家的调味料,蔗糖的从上到下的过程也正是欧洲资本主义发展变化的过程。生活中从不缺少值得研究探索的事物,缺少的只是我们埋头潜心探寻的努力与毅力。 王瀚珠 蔗糖逐步成为英国人餐桌上不可缺少的食物的过程,蔗糖生产和消费规模不断扩大的过程,从根本上反映的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和资本的扩张过程。 在生产方面,制糖业是密集型产业,甘蔗的种植和采收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不列颠的工业制品被运往非洲,非洲的奴隶被贩卖到美洲,而在美洲种植园生产的蔗糖则被销往英国及其重要邻国。在这一过程中,奴隶本身也被看成是一种商品,资本家用代表财富的工业制品获得廉价劳动力,被创造出的财富流向英国。有观点认为因为奴隶不是无产者,所以以奴隶作为劳动力的种植园经济为非资本主义,巴拿吉认为种植园的投资形式较为稳定,且利润的扩大都是通过扩大生产规模的方式提高的,是一种较为保守的产业。西敏司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论证了种植园经济与资本主义后期高生产率和工业化阶段的区别,种植园经济系统中投入的大量财富由于受到土地、奴隶、设备、生产方式的限制使得资本没有完成高度的积累,但种植园经济对资本积累做出的贡献却是不能被忽视的。蔗糖的生产过程体现资本初步积累的形式,而生产技术的进步也体现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先进制糖设备的发明也进一步扩大蔗糖的生产规模,促进了资本积累。 蔗糖原本是奢侈品,但随着种植园经济的不断完善,工业自由主义影响的扩大,工业密集型生产逐步取代原有的生产力较为落后的传统种植园生产形式,蔗糖的生产规模不断扩大,价格逐渐被普通人民所接受,蔗糖不再是贵族的独享品,并且与糖混合后的茶成为帮助穷人咽下面包的重要食品,减轻了做饭的燃料开支,弥补了穷苦劳动者热量上获取的不足。蔗糖日益扩大的消费规模不能简单地用人类天性喜爱甜食进行解释,这背后也体现出资本主义社会权力博弈下工业自由主义利用蔗糖获得了胜利,从而进一步促进了在食物较为匮乏的情形下工人通过蔗糖以较为低廉的价格获取热量局面的形成。 总体来看,种植园经济中的蔗糖的生产过程是资本主义社会早期资本原始积累的重要体现,通过工业制品换取廉价劳动力并以此制造财富的过程虽与资本高度积累形式不一致,但仍体现资本积累的早期雏形,并使得部分资本家完成了财富的积累。消费过程则是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权力的体现,工业自由主义影响的扩大,蔗糖的大规模生产促使蔗糖成为日常必需消费品。蔗糖逐步登上历史舞台的过程,其实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过程。 林望 民以食为天,关于食物,有太多经典的作品值得细品。李安的《饮食男女》透过各色美食谱写了一段跨越年龄的爱恋,而西敏司的《甜与权力》则通过蔗糖刻画了资本主义的产生与发展历程,这种由小及大,由表及里的研究方法值得我们学习。 基于甘蔗只适应在热带地区成长的特性,17世纪的西方存在着一个有趣的贸易三角,不列颠利用手中掌握的技术将一些工业产品运往非洲,非洲的奴隶被贩卖到美洲,而美洲的热带产品(特别是蔗糖)则销往不列颠,不列颠通过高额的关税对来自美洲的产品进行保护,这个三角贸易的核心之处在于人的交易,之所以要到非洲周转一圈是为了获得非洲的奴隶,廉价的超值劳动力。这其中存在的关于奴隶制的问题暂且不讨论,通过境外的廉价劳动力获得成本更为低廉的产品,进而通过关税排除竞争的模式在如今仍然为许多国家所适用。就拿耐克的鞋子来说,早期耐克在日本设立代工厂,随着日本的劳动力的价值逐渐上升,中国成为耐克最大的代工厂,这些工厂主要集中在福建泉州、莆田一带,有着天然的港口的便利和低成本的劳动力,而如今,这些代工厂又开始了它们的西迁,逐渐转向越南一带,失去了港口的便利,为了控制成本,越南的许多工厂甚至动用了童工。对于这一现象,小说《遥远的救世主》中有一段精彩的评论:什么是神话?不过是强力作用的杀富济贫,扒着井沿看一眼而已,不解决造血问题,谁敢拿着一个村子的农民去证明扒着井沿看一眼的结果?对法律人而言,需要思考的问题也很多,比如“造血”也就是技术的合法性、恶意的价格战是不是属于不正当竞争?在不同国别的法律制度之间存在差异的时候,如何界定上述概念并作出合规性判断?这些问题有待于我们进一步学习和思考。 公子涵 “我希望能够说明糖呈现的那个更广阔的世界,并解释出他在不同民族、社会、和现实中变动不居的悠久历史。” ——《甜与权力》 这本书带给我了非常新奇的阅读感受,甜与权力之间银河般宽阔的距离,在西敏司的独特视角与生动叙述中,竟也建立起了如此紧密的联系。 作为一部人类学的经典作品,西敏司没有把目光仅仅局限于“初民社会”,而是见微知著,着眼于生活,将糖的命运与西方社会历史、经济、文化、政治等发展历程紧密结合,这种独特的视角让我赞叹不已。小小的蔗糖的生产与消费,背后竟会藏匿着人类历史进程的发展密码——十字军东征、早期殖民地的开辟、贸易三角中的奴隶交易、资本的原始积累、技术的进步、甚至早期工业化组织与鲜明的资本主义产业特征等等浩如烟海的社会科学知识,这些在我看来宏大的历史,透过一颗小小的糖粒,竟可被折射出来。 西敏司在《甜与权力》中曾提到:“假如没有历史, 人类学的解释力会被严重地被削弱。社会现象就其本质而言都是历史的......是人类创造了社会结构, 并赋予其活动以意义;然而这些结构和意义自有它们的历史源流。”西敏司对于历史的重视在其详细的历史考证中便可为读者所窥见,其尊重了人类具有赋予世界以结构性特征的内在能力的观点,但也严肃地指出,如果这些观点取代了历史,或是消弭了历史时,它们就必然是片面的和带来误导的。所以其深入波多黎各开展田野调查,根据多年所积累的知识,对于蔗糖的生产消费所涉及到的历史进行了十分详尽的描述,全方位地为读者展开了蔗糖从殖民地的种植再到最后宗主国的加工与消费状况,并延展了其背后的政治、经济等要素,达到了以小见大的效果。 在第三、四章中,其提出了糖自上而下发展的一些非常有趣的观点,从味觉刺激的角度,英国人嗜糖,有其独特的历史缘由;从社会的角度,提出了“顺延”与“广延”的理论;从资本主义发展的角度,提出了糖由奢侈品到消费品的迈步亦与英国社会的组织形式与社会内部的权利分配关系息息相关,并提出了“刺激需求”的缘由。正如作者提到的:“在这场根本性的转变中,英格兰从一个阶级制的、以身分制为基础的中世纪社会变成了社会民主制的、资本主义的工业化社会。” 不仅如此,在阅读中,读到西敏司对于“生产与消费的分离”的论述,竟也让我不由得放下书本审视我周围的产品,想象它们的生产与加工过程,以及他们如何通过消费的过程来到了我的手边,思及此,我不禁莞尔——这样复杂的过程中其中必然也蕴含着层层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独特符号吧!在人类学的角度,西敏司阐述了食物的“意义”,并强调这种意义同样也与国家统治者的意愿和利益,与国家本身的经济、社会和政治命运联系在一起。在他的论述中,我明白了人类赋予客观世界以意义,而不同人类群体有不同的意义体系,在此体系中,有袖珍而精致的个人意义,亦有宏大的群体性的意义之网。 我再也不敢轻视一颗糖了。 康雅楠 西敏司对于糖在近代西方政治经济史发展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的精彩论述为我们大概了一个新视角,不同于以往专注于工业革命、亚当斯密的近代史论述,作者将目光转向了“糖”这一日常生活食用品。就像季羡林先生的《糖史》是为了研究中印交流史一样,西敏司更多是希望通过糖背后的历史分析其反映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变迁。 糖在英国饮食中地位的变迁与其处于殖民扩张和饮食习惯变化的时期有关。作者强调,不同于人类对某一味觉的普遍嗜好,英国人对糖的偏爱是一种文化现象。并以此为前提展开论述。 第二章讲述了糖的种植历史的变化。蔗糖从西亚、中亚,往北非扩到埃及,然后再到地中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同的生产模式如奴隶制等。欧洲的蔗糖种植中心从西班牙葡萄牙转移到英国,在蔗糖的需求量和种植规模的扩张过程中,英国出现重商主义,就是要出口比进口多才能赚钱。英国对蔗糖市场的认知明了,信心足,糖除了运回英国或者欧洲大陆市场,殖民地本身也可以作为市场。这里资本主义的三角贸易便开始形成了。 在论述到资本主义起源的时候,西敏司偏向于认为资本主义起源于殖民地,殖民地的分工明确的运作方式更像是属于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的过渡阶段。不同于主流的认为资本主义起源于欧洲的看法。 第三章是比较具有趣味性的一章,糖的功能经历了香料和调味品、装饰品、药物、甜味剂和防腐剂的变化,作者对这个历史过程进行了生动的描述。在提到其作为装饰品的部分有这样一段描述:“制成后的这件糖雕,里面有一头鹿,当箭镞从它腹部拔出之后便会流出红葡萄酒“血”;一座城堡的炮兵在向军舰开炮;还有镀上一层金色的糖馅饼,里面的馅全是栩栩如生的青蛙和小鸟。”不禁让人感叹英国贵族的善于享受。在糖逐渐演变为甜味剂的过程中,作者提到了茶叶的重要作用,正是糖与茶叶的结合促使了糖的平民化。但作者在此并未提到中国——据此前认知为英国重要茶叶产出地——的作用,而作者在书中称,当茶叶在英国开始普及后,其在殖民地印度开辟了大量茶叶种植园。在查阅资料后发现,中国产茶口味更为清醇,因此更多向上层社会提供;而印度茶口味更为浓烈,故多为平民或下层人民饮用,为了让茶更适合饮用,在茶中加糖才在平民中普遍开来,这也正如作者所说,糖的平民化并未实质上改变阶级趣味。 第四章“权力”是本书的中心内容,工人拼命工作是为了吃更多的糖,即是为了补充能量,因此资本家会让工人吃更多的糖,工人越爱吃,就会越拼命地工作,进而获得更多的劳动力,形成一个循环,即是创造需求的过程。同时,工作和用餐时间的设计也是为了迫使人们食用更多方便快捷但热量高的实物。可见,资本家正是在潜移默化中决定了普通人饮食结构。 白鸽 《甜与权力》是一本有趣的书。在人类学家广泛地关注边缘群体的时代,西敏司选择了回归研究的初民信念,将目光拉回具有普遍性、代表性的人类行为——对糖的热爱。 在本书前一半,作者用经济学和历史学的视角,介绍了蔗糖生产与消费的发展史,与之相伴的是资本主义发展壮大的历史。殖民地上的蔗糖生产、宗主国的消费、直到世界范围内的蔗糖的普及,恰是重商主义到资本主义转型过程的缩影。种植园经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经济模式?学者们众说纷纭。在资本主义进行原始积累的过程中,奴隶制的大肆应用使得他不具备自由产业工人这一要素,而这种劳动力密集型、资本密集型的、以出卖为目的的加工制造业似乎又与封建经济有着不同。只能说,在这一时期,历史既前进着又倒退着,封建经济逐渐瓦解,向资本主义过渡,而奴隶制再一次明目张胆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同时伴随的还有产品的倾销、人权的剥夺、打着文明幌子的贸易保护主义……两极分化,强权压迫在这里将资本主义的血腥表达得淋漓尽致。 在作者看来,蔗糖的生产与消费是互相决定的,这与马克思主义的生产消费观稍有不同,马克思看来,生产决定消费,而消费反作用于生产,二者中更具有决定地位的是生产。就消费的地位而言,正如“可用”以“可得”为基础,在具有可获得性这一客观基础之前,显然任何讨论都是虚无的,因此,蔗糖的大量生产才是其中的决定性因素。消费的作用体现在,当庄园主、当权者发现从糖的交易中可以获得大量利润和税收,继续鼓励和扩大了糖的生产。虽然生产与消费之间关系的讨论在本书的语境中部分地适用于正式迈入资本主义后期的蔗糖生产,因为在重商主义阶段,人们通常认为蔗糖只用于贵族消费,因此并不存在需要扩张的市场。 权力在这里体现为,政治权力推动了殖民地的建设、劳动力的流动、市场的开放、价格的下降……糖走入民众生活的每一步都由当权者操控着,甘蔗的种植、糖的提炼、产业的经营都与有组织的行政或军事管理体系有着密切联系。另一方面,糖也是权力的象征。在文化意义上,糖的使用,不论是用于直接食用,还是用于蛋糕、糖球的制作,都象征着权贵,而普罗大众对这一行为的模仿与今日的“消费主义”如出一辙。人们期待通过“使用”或者“拥有”来证明自己“属于”某一群体,市场越是开放,越是自由,通过交易行为获得权贵象征也就越便捷,因为金钱可以成为一种替代手段解决诸如血统等身份象征带来的问题。有了这种可能性,也就会有更多人做出这种尝试,尤其是在封建思想仍有残余的时代。但谁又能说这种追求在现在就不存在了呢?“凡尔赛”文学、“名媛拼单群”等现象的存在,恰恰说明消费主义与其背后存在的阶层思想一直存在着。在现代社会,阶级区分可能消失了,但是阶层却一直存在着。 编辑:陈泓锦 图片来源:网络,侵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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