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王二十四年(公元前653年)冬,周惠王病重。王世子郑担心惠后有变,先遣下士王子虎告难于齐。 不久,周惠王驾崩。王世子郑与周公孔、召伯廖商议,暂且不发丧,星夜遣人密报王子虎。 王子虎将情况告诉了齐桓公,于是,齐桓公大合诸侯于洮(今山东汶上东北),郑文公亦亲来受盟。共同歃盟者:齐、宋、鲁、卫、陈、郑、曹、许,共八国诸侯,各自修表,派遣各国大夫入周。那几位大夫是:齐大夫隰朋,宋大夫华秀老,鲁大夫公孙敖,卫大夫宁速,陈大夫辕选,郑大夫子人师,曹大夫公子戊,许大夫百佗。八国大夫连毂而至,羽仪甚盛,假以问安为名,集于王城之外。 王子虎先驱报信,王世子郑派召伯廖慰劳,然后发丧。诸大夫固请谒见新王,周、召二公奉王世子郑主丧,诸大夫借着方便,称君命以吊孝。于是恭请王世子嗣位,百官朝贺,是为周襄王。 惠王后与叔带暗暗叫苦,不敢复生异志。襄王乃以明年改元,传谕各国。 周襄王元年(公元前651年),春祭毕。襄王命宰周公孔赐胙于齐,以彰翼戴之功。齐桓公先期闻信,又大合诸侯于葵邱(今河南兰考)。当时,齐桓公在路上,偶与管仲论及周事。管仲道:“周室嫡庶不分,几至祸乱。如今君主储位尚虚,亦宜早建,以杜后患。” 齐桓公说:“寡人其有六子,皆庶出,立长则为无亏,立贤则为昭。长卫姬服侍寡人最久,寡人已许诺立无亏了,易牙、竖貂二人亦屡言立无亏;而寡人爱昭之贤,故意尚未决。今由仲父决定。” 管仲知易牙、竖貂二人奸佞,且素得宠于长卫姬,担心无亏异日为君,内外合党,必乱国政。而公子昭,郑姬所生,郑方受盟,借此又可结好于郑。便回答:“想继承霸业,非贤不可。君主既然已知昭贤,立昭便可。” 桓公道:“恐怕无亏会挟长来争,怎么办?” 管仲答:“周王之位,待君而定。今番会盟,君试择诸侯中之最贤者,将昭托付于他,又怕什么呢?”桓公点首。 到了葵邱,诸侯聚齐。宰周公孔亦到,各就馆舍。 当时,宋桓公御说去世,世子兹父,想让国于公子目夷,目夷不受,兹父即位,是为宋襄公。 宋襄公遵盟主之命,虽在新丧,不敢不来,便穿着黑色的孝服赴会。管仲对桓公说:“宋子有让国之美,可谓贤呵!且孝服赴会,表示他对齐国甚为恭敬。立储之事,可以托付于他。” 桓公从其言,即命管仲私下到宋襄公馆舍,致齐侯之意。宋襄公亲自来见齐桓公。齐桓公握着宋襄公的手,以公子昭相托:“异日还仗君主持,使公子昭能主社稷。” 宋襄公愧谢不敢当,然而,感念齐侯相托之意,已在心里答应了。 到了盟会的日子,诸侯们衣冠济济,环珮锵锵。先让天子使者升坛,然后,依次而升。坛上设有天子虚位,诸侯北面拜稽,如朝觐之仪,然后各就位次。宰周公孔捧胙东向而立,传新王之命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位舅胙。” 齐桓公准备下阶拜受,宰周公孔制止道:“天子有命: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不用下拜。“桓公欲从之,管仲从旁进言:“君王虽谦虚,臣不可以不敬。” 于是,齐桓公对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王命,而废臣职吗?” 急忙下阶,再拜稽首,然后,登堂受胙。诸侯皆服齐之有礼。 齐桓公因诸侯未散,复申盟好,颂周《五禁》曰:“毋壅泉,毋遏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以妇人与国事。” 盟誓曰:“凡我同盟,言归于好。”记载于书,附加在祭牲上,使人宣读,不再杀牲歃血,诸侯无不信服。 盟事已毕,齐桓公忽然对宰周公孔说:“寡人闻三代时有封禅之事,封禅典礼是如何进行可否告之?” 宰周公孔道:“古者封泰山,禅梁父;封泰山者,筑土为坛,金泥玉简以祭天,报天之功。天处高,故崇其土以象高。禅梁父者,扫地而祭,以象地之卑。以蒲为车,割秸为藉,祭而掩之,所以报地。三代受命而兴,获佑于天地,故隆此美报也。” 桓公曰:“夏都于安邑,商都于毫,周都于丰镐。泰山梁父,去都城甚远,犹且封之禅之。今二山在寡人之封内,寡人想徼宠天王,举此旷典,诸君以为何如?” 宰周公孔看到齐恒公趾高气扬,似有矜高之色,于是回应道:“君以为可,谁敢说不可!” 齐桓公道:“待明日再与诸君商议。”诸侯皆散。 宰周公孔私下造访管仲道:“关于封禅之事,不是诸侯应该说的话。仲父为何不发一言制止呢?” 管仲道:“吾君好胜,可以私下劝说,难以公开纠正,吾如今且去言之。” 是夜,管仲造访桓公,问:“君主想封禅,可信吗?”桓公道:“何为不信?” 管仲道:“古之封禅,从无怀氏至周成王,可考者七十二家,皆以受上天命,然后才得封。” 桓公怫然:“寡人南伐楚,至于召陵;北伐山戎,杀令支,斩孤竹;西涉流沙,至于太行;诸侯莫敢违。寡人兵车之三会,衣裳之六会,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虽三代受命,何以过于此?封泰山,禅梁父,以示子孙,难道不可以吗?” 管仲言道:“古之受命者,先有祯祥示征,然后,备物而封,其典甚隆备也。鄗上之嘉黍,北里之嘉禾,所以为盛。江淮之间,一茅三脊,谓之'灵茅’,王者受命,则生焉,所以为藉。东海致比目之鱼,西海致比翼之鸟,祥瑞之物,有不召而致者,十有五焉。以书史册,为子孙荣。今凤凰、麒麟不来,而鸱鸮数至;嘉禾不生,而蓬蒿繁植;如此而欲行封禅,恐列国有识者,必归笑于君矣!” 齐桓公默然。明日,果不言封禅之事。 桓公既归,自以为功高无比,大修宫室,务为壮丽。凡乘舆服御之制,比于王者,国人颇议其僭越。 管仲便在府中筑台三层,号为“三归之台”。表示,人民归,诸侯归,四夷归。又树塞门,以蔽内外。设反坫,以待列国之使臣。鲍叔牙疑惑其事,便问管仲道:“君主奢侈你也奢侈,君主僭越你也僭越,不能不如此吗?” 管仲道:“人主不惜勤劳,以成功业,也图一日之快意为乐。若以礼规范,彼将因苦而生懈怠。吾之所以如此,也是稍稍为吾君分担诽谤呀。” 鲍叔牙口虽唯唯,心中不以为然。 (本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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