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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易系列谈之十九

 野狐中医 2021-05-02

前面我们花费了很多篇幅讲述了殷商的干支文化,从这一篇我们将开始讨论周的易卦文化。

对于易卦,相信大多数中国人都不陌生,因为易卦的符号已经融进了中国人的生活。但是,“易”究竟是什么?估计大多数人不能做出回答。而古文典籍中,对于“易”的含义,则有许多许多说法。

“易者,象也。象者,像也。”——《易传》

生生之谓易。”——《易传》

“易以道阴阳。”——庄子

“日月之谓易。”——魏伯阳

“易一名而含三义。简易一也,变易二也, 不易三也。”——郑玄

其实,上面的各种说话,各有各的道理,是从不同的方面来论述“易”。

生生是易的核心;类象是易的方法;阴阳是易的对象;简易、变易和不易是易的内涵。

《易传》中说:“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

所谓天地,是具象的阴阳,阴阳则是抽象的天地。天地是易取法的对象。所谓“与天地准”,是指易通过“类象”方法,取法于天地。也正因为易“类象”于天地,所以才能表征天地宇宙乃至人类社会运行的规律,故而称之为”弥纶天地之道“。

从这个意义上说,凡是通过“类象”的方法,表征“天地之道”的东西,都可以称之为”易“。因此,诸如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六十甲子、河图洛书、九宫八卦都应该属于”易“的范畴,因为它们虽然形式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类象。这也正是我们创作”医易系列谈“,并没有从《周易》谈起,而是上溯到伏羲和黄帝,从夏商谈起的原因。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清楚地看到易学和自然科学的根本不同之处。自然科学也是对“天地之道”的反映,但是它们并不是“易”,这是因为它们并不是通过“类象”的方法建立起来的。两者的区别,其实在前面的系列文章中我们已经有所论及,这其实就是“天度”和“气数”的区别。

“天度”反映的是宇宙天体的运行规律,与具体的事物无关;而“气数”是类象“天度”建立的模型,反映的万物发生、发展和变化的规律。自然科学孜孜以求的是对“天度”的客观准确的描述,科学的发展已经使人类日益接近这个目标(这个目标是可以最大限度接近而永远不可能达到的)。易学则建立在“类象”的基础上,是对“天度”的模拟,并不追求数据的客观准确,而是力图构建一个“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象数世界,以“纪化生之用”。

所谓“化生”,就是一个事物发生、发展和变化过程。所谓的占卜或者说是预测,其实就是依据一定的规律,见微知著,因小见大,由已知推未知。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和卦象都有“纪化生之用”的功能,因此都可以被用来作为预测的工具。就具体形式而言,在商为卜,在周则为筮。

阴阳五行是商人的易学,而六十四卦则是周人的易学。

周人克商,带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是属于弱小战胜了强大,落后替代了先进的特例。为了向殷商文化学习,武王曾经专程问道于箕子,箕子则向其系统陈述了体现殷商文化特色的”洪范九畴“。为了加强统治和构筑自己的文化体系,周王朝对于强大的殷商文化,采取了利用、吸收、打压和毁灭等多种方法对待处理。例如,周沿用了殷商的干支记日,但是对于阴阳五行文化却予以了排斥和打击。究其原因,在于周部族传承着伏羲的易卦文化,对于来源于黄帝的五行文化有着天然的排斥。尽管两者都源于古人对天地规律的探究,但是由于采用了不同的模型,因此表面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文王和周公作为伏羲文化的传承人,将他们对“易”的感悟和认识总结下来,并记录在《易经》这部书中。《易经》从形式而言,的的确确是一部占卜之书。因为,占卜的的确确是“易”的一种重要应用。

占卜是人类社会在原始时期普遍存在的一种行为,是古人向神咨询,求得神旨的一种方法,在古代社会中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历史上不同地区和国家的人们创造了不同的占卜方法,但它们的共同之处都在于随机性和多义性。随机性,显示了神灵旨意的不可控制;而多义性,则赋予了巫觋对于占卜结果的解释权。在神权社会中,拥有了神旨的解释权,也就拥有了世俗的无上权利。

商人崇尚鬼神,所以作为神灵和人间的沟通者——巫觋具有着崇高的地位。龟卜充满着随机性和多义性,确乎是一种用来表征神旨的良好载体。对于龟卜的具体方法,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了,我们更无法知道那个时代的巫觋是否对龟卜的实质心知肚明。

周人将商人的鬼神崇拜转变为对“天”的敬畏,同时将商人基于甲骨之上的“卜”转变为基于易卦之上的“筮”。

“天”是神格化的自然,它的旨意更多的是通过日月星辰的运行,寒暑阴晴的变化来体现。因此,原本负责人神交通的巫觋地位逐步下降,逐渐转变为服务于王室,专职负责观天文、测地象、研人体、记史传文的“巫史”。

由“卜”到“筮”,既是形式上的改变,更是观念上的变化。通过“筮”的取卦依然具有随机性,但是依据卦辞对于结果的解释却少了许多随意性。而依据“天地之道”建立起的易卦系统所具有的严格象数演变规律,则赋予了“筮”充满科学色彩的外衣。

在西周时期,作为“筮”的载体,《易经》一直作为国之重宝在宫廷内府中保存,在贵族和巫史中辗转相传。这种文化垄断,毫无疑问是政治统治的需要。而对于卜筮的实质,聪明的人已经开始了自己思索。

东汉王充《论衡·卜筮篇》记载:“周武王伐纣,卜筮之逆,占曰:'大凶。’太公推蓍蹈龟而曰:'枯骨死草,何知吉凶!’”这段话的意思是:周武王率军讨伐商纣王之前,巫师蓍筮龟卜,都警示武王出兵不利,应暂缓征伐商纣。姜太公说道:“枯腐之龟骨、萎死之蓍草,怎么能够预测国家大事之吉凶!”周武王听罢,下定决心继续实施征伐商纣王的军事行动,并一举成功。

姜太公是周文王请来的高参,也曾在殷商朝廷供职,对于周和商的文化都有着深刻的理解(关于姜太公和殷商文化以及黄老之学的关系,我们将在后面进行讨论)。他推蓍蹈龟,并不是愣头青的行为,其本质在于他已经参透了卜筮的实质。这是因为这些聪明人的努力,人们逐渐摆脱了神鬼观念的束缚,将自身的行动建立在对天地之道的领悟和掌握基础之上。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自此之后,卜筮不再是人神沟通的媒介,而阴阳五行和六十四卦也转变成为古人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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