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哀悼诗的重要组成部分,悼亡诗由于其承担的情感的属性尤其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根据悼念对象的不同,悼亡诗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悼亡诗是指对所有已故者的悼念,比如父母、友人、妻妾等,狭义的悼亡诗专指对夫妻之间的悼念。 悼亡诗最为人所熟知的则是元稹的《遣悲怀三首》。
在这首诗里,元稹将他对妻子韦丛深情的怀念以及婚后种种不可得的悲愤淋漓尽致的刻画了出来。 除了元稹,韦应物、孟郊、李商隐、韦庄等著名诗人都曾创作过数量不少的悼亡诗,可见,悼亡诗在哀悼诗中的重要性。 一、缘于生命意识的觉醒
由于社会生产力低下,古人们的生存斗争极其惨烈,人们的寿命普遍比较短,但我国的先民们却没有甘于现状,一直不停地与命运抗争,希望能超越时间、挽留生命。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这些神话就体现了这样的思想。 然而,人们在与自然不停地斗争中发现,生命终将不可挽留,人们对生命的这种理性思考不可避免的体现在了文学作品里,《山海经·大荒北经》中就这样写道:
夸父不量力,想要去追赶太阳的光影,将它在禺谷那个地方捉住。他追到半途,心烦口渴,想去喝黄河的水,怕不够喝,又去北方喝大泽的水,结果还没走到,就渴死在这里了。因为夸父 “不量力,”所以“死于此”就成了必然的结局。 但对生命意识真正的集大成之作还是《诗经》。 和其他诗歌总集不一样的是,《诗经》的作者上到王室贵胄,下到平民农奴,细致的反映了周代先民在500余年的漫长历史中的劳动与爱情、战争与徭役、压迫与反抗、风俗与婚姻等方方面面的生活。
比如《国风·邶风·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这首诗从妻子缝制的衣衫入手,深情的展现了一个普通男子对妻子的爱。 再比如《唐风·葛生》: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一边是荒野,一边是孤寂,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但也不要紧,我亦是要死的,百岁之后,归于其室,这种对生命的觉醒,以及生死的领悟,开创了悼亡诗的先河。 二、潘岳和他的《悼亡诗》受封建礼教的束缚,《诗经》之后,悼亡诗比较罕见,一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潘岳和他的《悼亡诗》三首的出现,悼亡诗的体制才真正得以确立。 潘岳,出生于西晋一般士族家庭。潘岳的祖、父均为五品官员,按照汪征鲁《魏晋南北朝选官体制研究》中“父、或祖官位为六品以上二品以下者,均为低级士族亦即一般士族。”由此可见,潘岳的家庭在当时应该算是不错的。 和一般文学大家一样的是,潘岳从小就十分聪慧,被视为神童,不仅如此,潘岳还长得十分俊美,过人的才学加出众的容貌,潘岳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十二岁那年,他就与杨肇的女儿定了亲。 杨肇和潘岳的父亲是同乡,但论家境杨肇还要更胜一筹,杨肇是当时的名儒又是名门望族,很受君王的宠幸,能与这样的家庭联姻,潘岳感到非常荣幸。 潘岳十分重感情,妻子的关系也非常好,俩人一起共同生活了24年,一直相濡以沫,在妻子病逝后,潘岳十分伤心,写下了流传千古的《悼亡诗》三首:
和以前的悼亡诗不同的是,潘岳的《悼亡诗》三首通过春、秋、冬三个季节的时空流转,表达了对妻子深深的思念——曾经的幸福生活,转眼却是物是人非,妻子已去,中不可再见,只能寄托于祭奠了,希望妻子的魂灵能够感知我的思念与悲伤。 杨氏病逝后,潘岳再次娶妻,但在他留下的诗赋里并未对他的第二任妻子留下只字片语,由此可见,潘岳与杨氏的感情应该是十分深厚的,他为杨氏留下的《悼亡诗》三首也凭借其杰出的艺术魅力使“悼亡”成了“悼妻”的专称,正式确立了《悼亡诗》的体制。 韦应物 三、由悼亡诗引发的对古代女子婚姻爱情的思考有一种说法认为在我国古代的某一个时期为母系氏族时期,这段时期,女性居于家庭生活的中心,但没有任何史料可以证明这段历史,我们可以看见的事实是,在古代,我国女性一直居于从属地位,就连婚姻都要“秉承父母之意”,父母要是不满意,通常不会有好的结果,比如陆游和他的妻子唐婉就是被父母硬生生的拆散的。 受“发乎情、止乎礼”的约束,古人很难有机会表达自己的爱情,加上婚姻不能做主,能获得一个志同道合的爱人就显得尤为难得,悼亡诗就为古人提供了一个展示他们爱情最美好的一面的唯一机会,这是具有积极意义的。 比如韦应物和他的妻子元苹。 韦氏在唐代是高门大姓,家族里出任宰相者多达20多名,这样的家族非常讲究门当户对,所以韦应物的妻子元苹也自然是出自名门,相似的家境和修养,让韦应物和元苹的生活十分和谐幸福,结婚二十余年一直相敬如宾,他们夫妻的完美爱情在韦应物对妻子写的悼亡诗《伤逝》中可窥见一二:
再如李商隐。李商隐的妻子为王茂元的小女儿。和韦应物不同的是,李商隐和妻子结婚后就陷入了牛李党争,仕途一直不顺,和妻子更是常年两地分居,但这并不影响李商隐对妻子的感情,在妻子病逝后,李商隐写下了多首悼亡诗来悼念妻子,如《过昭国李家南园》和《正月崇让宅》等。 除了韦应物和李商隐,杜甫,陆游、李煜、王彦泓、苏轼都曾为妻子创作过悼亡诗,从这些悼亡诗中,除了琴瑟和鸣的夫妻,更加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其中蕴含的门当户对的观念,而这种观念至今尚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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