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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3月14日继续在甘肃境内寻访，今日一早王家安先生带我去吃当地有名的胡辣汤，他说这里的味道与他处不同，当地人特别喜欢这种口味，每天早晨前来就餐者会排起长长的队，故他特意请甘肃贡院博物馆馆长贾守雄先生先去占座。我们到达的时候，贾馆长果真已经占了一个窄条桌。 口味的偏好是怎么回事，实很难理性分析，比如说兰州一些人为什么天蒙蒙亮就来排队，只为喝一碗滚烫的胡辣汤。小时的味道记忆很重要，但我觉得人们更多的是来这里找拥挤的感觉，吃是其次的，吾道不孤的心理满足更为重要。那碗汤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我的味蕾过于迟钝，确实没有品出来，但我却深深地感到了这些食客的志同道合。 按照计划，今天从兰州出发一路向南，因路途遥远，贾馆长特意找来一位朋友开车，我们三人得以在车上吹牛聊天，谈着彼此感兴趣的话题，并且越聊越兴奋。这种感觉应该与集体喝胡辣汤类似。 今天的第二站是前往陇西县，到那里继续看两座文庙。而今的陇西不过是黄土高原上的一座县城，但在历史上它可比省会兰州的名气要大得多。在很长的一个时段内，兰州是陇西下辖的一个小地方。其实甘肃古称陇西，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陇西郡，当时的郡治在狄道，狄道处在今日陇西县附近临洮县东南。东汉时，陇西郡治从狄道迁移到现在的陇西县城。当年陇西郡管辖的范畴很大，而甘肃省的省名在此千年后方有之。 西魏时期，张掖郡改名为甘州，隋朝时改酒泉为肃州，后来各取一字，将这一地区称为甘肃。明洪武九年，废除了元代的行省制，而后在全国设置13个布政使司，甘肃黄河以东地区属陕西布政使司所管辖。清康熙三年，设陕西右布政使司，此司驻地在巩昌。康熙六年，改为巩昌布政使司，转年该司移治于兰州，同时更名为甘肃布政使司，自此甘肃才成立了一个独立的省区，而兰州也就成为了甘肃的省会。从这段历史看，陇西的辉煌要比兰州早得多。  高速路在河谷中延伸  兰州到陇西县的距离约200公里，一路上有高速路连接，但道路较窄，且有多个路段正在做地面维护，车速开不上去，然却让我得以饱览沿途景致。我感觉到高速路始终修建在河谷内，两边是巍峨的群山，也许是时令不对，山体均呈赭黄色，像是黄土堆起来的。王家安向我讲解着甘肃的自然地理，他说这一带原本森林覆盖，但是人类的砍伐，使得今日满眼秃山。破坏很容易，修复自然却难上加难。  古襄武邑牌坊 到达陇西县高速出口时，于此见到了王家安的朋友，他首先介绍我认识陇西县融媒体中心主任何强先生，经何先生介绍，得以认识了陇西一中原党委书记任世杰先生。而后两位先生带我们先去参观当地有名的威远楼。威远楼处在陇西县县城中心，楼后修建了宽阔的广场，广场尽头有一牌坊，上书“古襄武邑”。这是因为汉代时在此设置了襄武县，该县隶属于陇西郡，归梁州刺史部管辖。  威远楼 广场的另一端则是高大巍峨的威远楼，在楼下站着十几位老人，看我们走来，这些老人纷纷迎过来，任世杰老先生介绍说，这些都是当地文史耆宿，他向我一一介绍了每人的名字。可惜我记忆力有限，仅记住了有杨继胜、米嘉迎、杨树林三位。当时我记得偷偷问何强先生：那位老先生为什么跟古代名人杨继盛重名，何先生告诉我，他们差一个字，但是这位杨老先生始终不虞地崇拜杨继盛的为人，所以他特改为今名。  文保牌 这些老先生站在威远楼下，纷纷向我讲解着该楼的历史，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家乡之爱，可惜他们的方言我仅能听懂一半。几位老先生看出我眼神中的茫然，他们决定改言传为身教，带我登楼。 在威远楼入口处站着一位中年人，他看我们向这里走来，立即开锁推开了门，在众位老先生的带领下，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城楼。城楼的侧墙上嵌着一些古碑，一位老先生向我讲解相关的历史。  由此登楼 唐天宝之后，陇右地区几乎全为吐蕃人占有，陇西则为兰氈族人所有。宋仁宗皇祐五年，兰氈人抢夺夏人的牛羊，为此引起西夏王的震怒，他准备发兵攻打兰氈。兰氈自认抵抗不了西夏兵的进攻，于是他将一些土地献给北宋，同时请求宋廷出兵抗击西夏。当时的秦州知府范祥应兰氈之请，立即派兵在陇西城西5里的地方修建了一座新的城池，此即今日的陇西县城。  一览县城景色 当时兰氈又提出他们的盐井被青唐族人夺走了，希望宋军能帮他们夺回来，于是范祥出兵夺回了盐井及附近的土地。此事引起了青唐族的愤怒，他们派兵攻打秦州，为此范祥被罢官。当时西夏趁机派使者向宋廷索要陇西城，朝臣傅求认为如果放弃陇西城，西夏就会据此城来威胁秦州，所以他向皇帝提议不要答应西夏人的要求。但是为了避免战争，他建议将陇西城改名为古渭寨，通过改名的方式避免了西夏人对这里的占领。 墙嵌古碑 元代时，陇西城成为了巩昌总帅府所在地。中统二年，总帅汪世显拓宽了陇西城的面积，同时在巩昌府内建起了这座巍峨的钟鼓楼，后世称其为威远楼。其实威远一名早于元代，宋神宗熙宁五年，朝廷下令将古渭寨升为通远军，下辖永宁、宁远、威远、通渭等六寨，可见威远为其一。 铁象 钟楼 指明年款 威远楼的平台上有一圈回廊，隔着墙垛可尽览县城全景。走到正面时，看到大门口摆着一对铁象，任世杰特意向我介绍这两尊铁象的历史沿革。在平台的另一侧，看到一口巨大的铜钟，该钟由小亭覆盖，介绍牌上称此为崇宁铜钟，至今已经有了九百多年的历史。 幕布 复制的古地图 之后众人又带我沿着窄窄的楼梯登上了三楼，在这里看到了复制的《大元巩昌都总帅府辖图》。该图制作得颇为详细，可以完整地展现巩昌府当年的辉煌，此幅地图有幕布遮蔽，当拉幕布展示此图时，众位老先生脸上显现出欣慰之色。 巩昌中学 院内主楼 参观完威远楼，众人分乘几辆车前往巩昌中学，其实威远楼距该校的大门不超过三百米，但他们还是让学校的保安打开大门开车驶入。我们的车停到了前院，在任世杰的带领下，绕过主教学楼，来到操场，于此看到一座民国建筑风格的楼房。 看到大成殿 任世杰介绍说这就是文庙大成殿，大成殿的外形让我略感吃惊，除了屋顶是明清惯用的歇山顶外，这座楼旁的下方则是民国时期建筑中颇为多见的中西合璧式样：红砖墙，青砖窗框，窗棂窄长。从未见过这样的大成殿，然其大门上方悬着的一块《襄助修缮记》明确地称这里就是大成殿，该记的前几句是“府文庙大成殿者，巩昌雄镇文化发明之见证，南安福地教育腾飞之象征”，后面列举出了捐款人的姓名及每人的捐款金额，看来这更像是一块功德碑。然将此挂在门楣上做匾额用，却颇为罕见。 功德牌 无论挂的地方对与不对，但却说明了这座建筑确实是大成殿，于是我在这里东拍西拍，重点拍照屋顶上的枯草，想以此来表达该庙的沧桑。然正在此时，来了一位女士，任世杰介绍说，此人是陇西县博物馆研究员常霞老师。为了让我对巩昌府文庙有进一步的了解，他们特意从博物馆请来常老师为我做讲解。我迫不及待地问常老师巩昌府大成殿为什么是这个模样，她回答说：“你们看的是背面，前面就是传统大成殿的式样了。” 大成殿外观 跟着常老师走到了大成殿正面，果然这里有回廊、有彩枋，有大成殿匾额，这与寻常所见别无二致，然我还是奇怪于该大成殿的风格是前中后西，前古后今，总有点穿皮鞋套马褂的感觉。但事实不因我的质疑而改变。 大成殿前有上千平米的广场，广场上有几棵老槐树，可能是为了保护这些树的根部，此广场地面用木条铺装，中间漏有缝隙，在其正中的位置有县级文保牌。文保牌后建一台地，上面摆着一块随形石。 大门开了 整体看上去，大成殿没有月台，周围也没看到古碑，但几位老先生纷纷告诉我原来府文庙有不少的古碑，而今回廊的两壁各有一块新碑，右侧为《孔子德教碑》，左侧为《巩昌府文庙大成殿修缮记》，该记的落款为陇西县人民政府，2005年。然此记却写和是颇有古意，其前几句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日月星并称三光，天地人是谓三才。无出圣贤何以明至理，不施教化何以敦群伦。乃有孔子讲学杏坛，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周秦以降万世师表。古郡陇西虎啸龙吟，福地南安金声玉振。开汉唐丰亨气象，实赖此斯文一脉。 孔子德教碑 此记写得颇为典雅，完全不类当今政府公文，该记中除了讲述孔子设教的伟大意义，以及陇西郡悠久的历史外，还谈到了该校自民国以来人才辈出，尤其点明了恢复高考后录取人数已经超过两万的重要业绩。但该记却没有谈到该文庙的创建史，我只是从间接的文献中查得巩昌府文庙创建于元代，此后陆续修葺，至同治五年毁于战火，光绪五年由巩昌知府颜士璋予以修复。此后几经变迁，仅余大成殿。 巩昌府文庙大成殿修缮记 对于大成殿建筑结构的特色，张国柱编著的《威远古今陇西旅游导游解说词》一书中有《大成殿》一文，该文描绘说： 大成殿为木结构抬梁式单檐歇山顶式建筑，坐北朝南，面宽22米，进深18米，高12米，檐下有斗拱36朵，殿内正三间设藻井，梁、檩、额枋、斗拱绘龙凤、博古、花鸟、鱼虫、蕃草、回纹、万字、如意纹等陇西传统图案。屋脊镶砌游龙、牡丹砖雕，脊两端各置一鸱吻。中部有塔状脊刹，造型精美，比例协调。垂脊饰花卉，岔脊则有仙人引路、龙、狮、马、牛等传统吉祥物砖雕，形神兼备，工艺精湛，体现了陇西地方建筑风格和工艺特色，为研究陇西清代建筑艺术提供了生动鲜活的实物例证。 大成殿左右两侧改为办公室 杏坛设教图 内景 走入大成殿内，里面所见情形与这段描绘形成巨大反差：已经全部改成了几十年前的办公室式样。中为大厅，上下通顶，顶上有铝合金吊板，完全看不到顶梁结构。左右两侧改为二层办公室，大堂内没有孔子像及四配十二哲，只是在正前方挂有一幅名为《杏坛设教图》的新式绘画作品。孔子坐在一棵大松树下，给几十位弟子讲课。从构图上看，创作者费了不少心思，只是绘制手法略乏古意。这幅画的下方以台阶的形式摆放着几十块金属牌，均为该校所获利的荣誉称号。 二楼栏杆上的匾额 房梁上没有悬清代帝王所书御匾，但在二楼的栏杆上挂着几块匾额，其内容都是夸赞陇西一中培养人才之功。我从《陇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中查得《陇西县第一中学校史概略》一文，对于该校的历史，文中有如下描绘： 这所中学成立于抗日烽火连天，民族存亡危机的1937年9月15日，迄今已度过了52年不平凡的历程。 在此之前，陇西曾也设立过中学堂，但旋设旋撤，未能延续。清光绪三十二年(1907)四月，巩昌知府曹景贤将原南安书院改为南安中学堂，归府属，招收府辖的陇西，定西、会宁，通渭、武山、甘谷、氓县、漳县、西和、临潭等10县学员90名。至民国2年（1913）10月，巩昌府裁撤，将南安中学堂与天水中学合并。民国13年(1924）8月，甘肃省立第五师范（即今陇西师范）附设初级中学。至民国17年(1928）7月，因奉令“师范不得附设初中”而停办，共毕业学生两班。因而陇西青少年上中学极为困难，富人家送子弟到兰州等城市去上中学；大多数经济状况中、下等的人家只能望洋兴叹。 台阶下的文保牌 此文重点讲述的是州学的演变历史，并未提及相关的文庙。然我在大成殿内看到一个介绍牌，其题目是《陇西县巩昌中学保护府文庙大成殿领导小组》，上面称为了贯彻文物保护法及相关法律规定，该校成立了文物保护领导小组，组长即是校长陈世杰，副组长为书记李维平等人，另外还有几位成员。看来该校对此文庙的保护颇为认真，只是可惜里面改建得面目全非。期待着该校能够恢复原有大成殿的制式，同时能对外开放，以此让更多的人了解当年的辉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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