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陇门阀衰亡史

文字校对：内阁大学士兼参知政事

图文编辑：昭文殿大学士同平章事

北魏时期主要籍贯位于陕西关中和甘肃陇山（六盘山）周围的门阀军事势力称之为“关陇集团”。

关陇集团所占据的是一块风水宝地呀！其中的关中平原是秦汉王朝一统天下的强有力后盾，可进可守，适合闷声发展，伺机而动。那里土地肥沃，资源丰富，还是优良的天然马场，可供足够的马匹装备骑兵部队。

草原游牧民族兴起后，还分布着农耕区和游牧经济带的重要贸易路线，中原的铁器、丝织品、农业产品和游牧地区的皮毛、畜牧业产品实现商品交换。西域开通后，往来商户络绎不绝，钱也就进来了，关陇得以扩大经济基础。长安、太原等都是贸易线路上的重要城市，而发展起来的。

钱来了，人流通起来了，人才也会辈出。秦汉至隋唐，山西、陕西的名人一大溜，宋朝时江西人才很多，明朝时江浙能人又很多，每一个地域似乎都会迎来一个大爆发的黄金时期。背后隐藏着一定的经济因素，一个地方交通便利，经济繁荣，人口汇聚，资源集中，会带来各地的文化、技术、促进本地教育文化发展，人才也就源源不断的被培养出了。

关陇也迎来了这么一个黄金时期。

魏晋乱世以来，中原支离破碎，大量汉族士人和流民到相对安定的关陇地区避世，定居下来。

朝廷中央失去权威无力之时，地方豪强便会崛起，填补权力真空期。

当时中原战乱，内迁的少数民族增加了不安定因素，以各自部落为基础的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各族都建立过大大小小的政权。因为中原朝廷的垮台，地方豪强结寨连堡，建立坞壁堡垒。坞主掌握当地人口、资源和武装，等于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维持当地的安定。

这些大族牢牢掌控自己的地盘，形成大大小小的圈子，南朝和北朝都需要重新进行整合，夯实政权的社会基础，为大一统做准备。

关陇最初的结构来自北魏为了保障首都平城的安全，在沿边地区建立的“六镇”。六镇开始时大部分都是鲜卑贵族，也是北魏朝廷的重点事业，各方面地位都很高。随着北魏汉化改革，迁都洛阳，六镇鲜卑贵族的地位大幅度下降。

北方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没有有效融合，对于本族和汉人采取双轨管理结构，双方离心离德，无法令地方世家大族真心归附，实是空中阁楼，各政权都比较短暂。北魏拓跋鲜卑进行深入的汉化改革，皇帝以自身的权威推进变革，触及了许多鲜卑旧贵族的利益，矛盾激化造成了内部分裂，六镇成为矛盾的焦点。

正光五年，北魏六镇爆发军民起义。匈奴分支契胡族尔朱荣在平叛中屡立战功手握重兵，从而大权独揽。而后，一番操作，大权又尽归高欢。关中大行台贺拔岳接受了北魏孝武帝的密令，开始对抗高欢（六镇中的怀朔镇出身），并率部整合关陇地区的军事力量。

贺拔岳不久便为亲高欢的侯莫陈悦杀害，其部下宇文泰（武川镇出身）被推荐为首领，率众攻灭侯莫陈悦、曹泥，统一关陇。宇文泰集团成员主要是六镇鲜卑，人数亦较少，需要取得关陇地区汉族豪强世家大族的支持。

宇文泰虽是汉化鲜卑人，但不习惯做一个大集团的经营者，比不上受过经世治国教育或有治国经验的汉人士大夫，况且鲜卑人数较少。

统治者在经验和程度上都不如汉人时，明智的选择是起用汉人中的精英人才，与地方大族合作，毕竟少数人更容易适应多数人的环境，为多数人做决定时，需要吸纳多数人中的人才进入决策和高级管理阶层。在这样的管理结构中，汉人有机会参与朝政，又得到充分的信任，得以施展抱负，隔阂自然就少了，促进融合，建立起牢固的政治军事同盟。“关陇集团”已经初具雏形。

待北魏帝国内乱不可收拾，一番混斗，分裂为东魏（高欢）和西魏（宇文泰）。

宇文泰安抚汉人，推崇汉化的倾向，使得关陇和河东等地豪强大族的力量，在东、西魏的争夺战中归附了宇文泰。

宇文泰成为关陇集团当之无愧的魁首，而集团成员多是关陇胡汉民族之有武力才智者，胡汉杂糅，文武合一。

宇文泰为了对抗高欢，创设了府兵制，以十二大将军、八柱国为其将领，军政合一，入则为相，出则为将，自无文武分途之事。

西魏名义上虽是北魏皇族元氏统治，但统治阶层的中坚力量却是宇文泰的关陇集团。谁是大佬不言而喻，一切只需一个时机，元氏西魏便摇身一变为宇文氏的北周，无缝对接。

宇文泰的整合是卓有成效的，具有宽广的胸襟，减少对抗冲突；整合过程进行了创新，府兵制就是部落兵和中原兵士结合的成果。以武川出身的鲜卑军事贵族和关陇地区世家豪族整合后的关陇集团为基础，稳定住了风雨飘渺的西魏，抵挡住了高欢的攻势。

关陇集团内部虽有矛盾，但在大形势下依旧能够团结合作，以收益对冲矛盾。关陇集团意义在于不以小部分人的利益，把族群矛盾摆在一边，致力于整合，建立起长时间有效的管理机制。北周武帝宇文邕与汉臣苏绰通力合作；隋文帝杨坚时，汉人如郑译、刘昉、高颎等名臣帮助推动国策；更不用说绚烂的大唐了。

当割据的北周灭亡北齐，取代北周的隋朝灭掉陈朝时，割据政权变成天下人的朝廷时，关陇集团也就该退出舞台了。

西魏——北周，是武川军事贵族和关陇豪强的基本盘，他们中的杰出者进入政权，担任统治阶层中决策和高级管理者，能够长期垄断仕途，稳定割据政权。随着政权的扩大，它代表的范围逐渐超出关陇地区，需要吸纳更多的杰出人才进入仕途，否则无法成为天下人归附向往的朝廷。

当朝廷中央被少数人长久占据，便缺少代表天下的正统性。

世袭官僚必定会内部派系分裂，或与皇权产生冲突，既得利益者长期专权便会引用私人，墨守成规，培植党羽，排斥异己，削弱社会基础，缺乏新陈代谢，必然老化，最终内部僵化崩溃。

政权的扩展与关陇集团的衰亡是同步进行的，政权疆域愈大，关陇集团力量越小。一个大唐盛世的辉煌毕竟不是一个关陇集团能够承载的，需要来自五湖四海的璀璨群星共同铸就。

待到关中平原环境恶化，河西走廊失守，大唐垂垂老矣，苟延残喘，关陇集团也就寿终正寝了。

    一个王朝创业初期必定需要一个小集团（沛县、淮西）鼎力相助，待到王朝灭亡时必定是被小利益集团垄断或彼此间争斗内耗。

END

写于2021年5月3日 浙江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