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前三十年的工资制度（二）

二、1952年开始的全国第一次工资改革——工资分制度

解放初期对新解放区实行的“原职原薪”政策，只是个权宜之计，是为了在当时特殊的时期能尽快地将普通劳动者的生活安定下来，但是，这种政策不可能长期延续。旧中国遗留下来的工资制度实在是太混乱了。各地区军阀割据，不同地区的工资制度五花八门；外国人办的企业、中国官僚资本的企业、中国民族资本办的企业，民间中小作坊式企业，都各搞各的一套，工资制度都不相同。所以，等经济局面稍许稳定下来以后，着手工资改革，建立全国统一的工资制度，就是势在必行的工作。

对旧中国工资制度的改革工作，在1950年就开始着手准备了。1950年8月，中央劳动部和全国总工会联合召开了全国工资改革准备会议，制定了《工资条例（草案）》，并确定了改革工资制度的三条原则：

第一、 尽可能改革得比较合理，为建立全国统一合理的工资制度打下初步基础；

第二、 照顾现实，照顾广大人民的生活，做到大多数职工拥护；

第三、 照顾国家财力和工农关系，不过多增加国家负担。

1951年底至1952年初，在经过多方面的准备工作以后，以各大行政区为单位，分别进行了工资改革。这次工资改革，一方面，是全国各大行政区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分别进行的，各大行政区的改革时间有先有后，改革后具体形成的方案也不尽相同，彼此之间存在着不少差异；另一方面，各大行政区的工资改革又都是在1950年《工资条例（草案）》的指导下进行的，各大行政区的具体工资改革方案，在总体上又具有一致性和许多共同特点。

各大行政区工资改革方案的共同特点如下：

1、规定以工资分作为统一的工资计算单位，并统一规定工资分所含的实物种类和数量。

早在新中国成立前，一些老解放区和新解放区的企业，在面对通货膨胀和币值不稳定的经济局面下，采用了“工资分”作为向公营企业职工发放工资的办法。

1952年之前，为工资改革作准备，各大行政区的地方政府组织了对北京、天津、太原、张家口、宣化、武汉、济南、上海、东北等地区普通职工家庭进行“家计调查”，根据调查所得材料，求得一个普通的2口之家对26种消费品的平均每月消费量，又将这26种消费品折合归并为粮、布、油、盐、煤5种实物；最后再以这5种实物的总消费量为100，取其1%作为一个工资分。也就是说，每100个工资分所含实物，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2口之家对26种消费品的平均每月消费总量。在此基础上，全国统一规定：每1工资分所含实物种类及数量为：粮0.8市斤、白布0.2市尺、植物油0.06市斤、盐0.02斤、煤2斤。至于这里所说的“粮”是什么“粮”？是大米、白面，还是小米、玉米？是什么牌号的粮？等等，则由各地区根据自己本地区的实际情况规定。各地的“工资分”单价，由该地区的主管机关定期（按月、半月或日）统一公布。企业在支付职工工资时，可按各职工应得的“工资分”和“工资分”单价换算成货币发给职工，也可以发给工资实物券，到国营商店换取实物。

在当时的情况下，之所以要采用“工资分”制度，主要是市场物价还是很不稳定。虽然各地方政府都在致力于恢复生产、治疗战争创伤，但有一个过程。同一时期，对外正在进行抗美援朝战争，对内正在进行镇反、剿匪和对东南沿海岛屿的解放战争，财政相当困难，通货膨胀和物价上涨的惯性趋势仍无法完全抑制。所以不得不采取“工资分”的制度来保障普通职工的基本生活需要。

2、根据按劳分配原则，建立了新的工人和职员的工资等级制度

旧中国企业内部的工资制度有这么几大弊病：

一是等级繁复。例如，上海第五棉纺厂，解放前，职员实行月薪制，从厂长到助理员，共分7等34级；工人实行日薪制，共分94级。再如，石景山钢铁厂解放前工人有100多个工资等级，每级级差只相当于1斤小米。

二是工资关系不合理。从事轻便劳动者的工资高于从事繁重劳动者的工资，从事简单劳动者的工资高于从事复杂劳动者的工资，打扫办公室的勤杂工的工资高于车间的技术工人，等等。原因就在于，在旧中国的企业里，这些从事简单轻便工作的、从事勤杂工工作的，往往是企业主管人员的亲戚或亲信。

三是同工不同酬。其一，表现为在外资企业中，歧视中国人。例如，上海电力公司，解放前，该公司的职工分为英美人、西洋人、白俄人、中国人四等，分别规定不同的工资标准，其中，中国人的工资最低。另外，在几乎所有企业里，男女同工不同酬，在有的工厂，做同样的工作，女工工资只有男工的一半。

四是工资高低悬殊。在有些企业里，企业最高管理人员的工资可以相当于本企业低层工人的数百倍，例如，1937年，上海电车公司的美国经理波特，每月月薪为5000至7000银元，而普通电务员的月薪只有10个银元。

至于商业服务业企业，更是没有正式的工资制度，大多实行佣金制、分成制或小账制。例如，饮食服务业中的“小账制”，老板只供职工伙食，不发工资。职工货币性收入来源主要靠服务过程中顾客给的“小费”，即使是这种“小费”，老板还要从中分去相当大的一部分，其余按不同的等级在职工中分配。

这次工资改革，普遍针对以上弊病，采取了纠正措施，如简化工资等级，实行男女同工同酬，根据各工作岗位劳动的繁重程度和技术复杂程度调整不同岗位、不同工种之间的工资差别，大幅度缩小一个企业内高工资与低工资的差别，在商业服务业中则取消向顾客收取“小费”，建立新的职工工资制度，等等。

在国营企业的工人中，普遍实行了“八级工资制”（少数技术含量较低的工种实行“七级工资制”），就是按照技术复杂程度和工人的技术水平，由低到高地划分为8个工资等级，并在制定相应的工人技术等级标准的基础上，根据工人的技术水平和工作的好坏，评定每个工人的工资等级。

为了评定工人的技术等级，各行业或企业都制定了相应的工人技术等级标准，即规定了在不同的工种中，职工须达到何种具体技术水平的标准，方能被认为达到了某一技术等级。

在企业职员中，多数实行了“职务等级工资制”，特点是“一职数级，上下交叉”。例如，中南地区某重型机器制造业（一类企业）的职员工资制度：

公司经理、公司总工程师：一级830，二级730，三级640（数字单位指“工资分”，下同）；

厂长、厂总工程师、处长：一级700，二级630，三级570，四级510；

工程师：一级630，二级560，三级510，四级460；

技师：一级550，二级490，三级430；

分厂厂长、科长：一级570，二级510，三级460，四级410；

股长、主任科员：一级450，二级400，三级350，四级300；

技术测定员、技术员、会计员：一级400，二级350，三级300，四级260，五级220；

技术助理员：一级200，二级180；

产品检验员、统计员、助理会计员、采购员：一级340，二级290，三级250，四级210，五级180。

3、普遍提高了职工工资水平，并适度调整了原来不同企业之间、不同产业之间、不同地区之间不合理的工资差别

这次工资改革，全国各大行政区职工工资平均增加了15%至20%。但是，不是所有企业、行业、地区的职工工资以相同的幅度增长的。

在不同企业中，原来工资较高的企业工资增长幅度小，原来工资较低的企业工资增长幅度大；

在不同产业中，原来纺织业职工工资水平最高，机械、钢铁、煤炭这些产业的工资水平反而排在后面。此次工资改革，认为后几种产业的工人的劳动强度大，劳动环境也比较艰苦，所以，此次改革，对这几类重工业产业工资增长幅度较大，对纺织业和轻工业增长幅度较小。工资改革后，钢铁、煤炭、机械行业工人的工资水平排列在前，纺织、轻工业排列靠后了。

各大行政区都将产业分为若干类，每类产业中的企业又分为若干的小类。例如，华东地区分为五类产业，每类产业中又分为五类企业；西北地区分为八类产业，每类产业又分为七类企业；中南地区分为七类产业，每类产业又分为五类企业。本文上面所举职员“工资分”的例子，属于中南地区重型机械制造业中的一类企业，同产业中的二、三、四、五类企业，相应职务的“工资分”水平都要依次降低一些。

此次工资改革缩小了原来地区之间的工资差别。原来工资水平较高的华东华南地区工资水平增长幅度较小，东北、西北、西南地区则工资增长幅度较大。

在企业内部，实行新的工资标准后，工人工资增长普遍较多，职员增长较少，某些原来高薪高位的职员，工资不仅没有增长，反而有所下降。由于实行男女同工同酬，女职工的工资普遍获得了大幅度的增长。

工资改革的同时，在工厂中废除“包身工”等具有浓厚封建色彩的用工制度。至于原有各工厂中的童工，考虑到这些童工绝大多数家庭经济状况十分困难，予以留用，但今后禁止招用新的童工。

4、改革计件工资制，实行奖励制度

各地区解放初所接管的企业中，有相当一部分工人实行计件工资制。据统计，1952年，全国实行计件工资制的人数占生产工人的比例，国营企业为32.5%，地方国营企业为42%。旧中国企业中计件工资制中的计件单价，往往是由老板随意决定的，有的企业实行集体计件工资制，即工厂与“集体”中指定的承包人通过协商谈定加工一批工件的的总工资额，再由承包人在“集体”中进行二次分配。这次工资改革，推行了“新计件工资制”：（1）通过反复的工作现埸测试，确定加工每个工件在标准技术熟练程度、标准劳动强度下所需耗费的工时；（2）参考相同或类似工种计时工人每小时工作应得的工资额，通过这两项数据来确定每个工件的计件单价。

旧中国企业中有一些对工人的奖励或福利制度。例如，有些企业年终发双薪，另一些企业年终时给工人发红包，这些被认为是解放前工人运动与资本家斗争的胜利成果，此次工资改革一律保留。

另外，为提高职工的劳动积极性，很多企业建立和实行了新的奖励制度，如提出超额奖、质量奖、节约奖、安全奖等奖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