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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赏读】永恒的母亲‖王爱民

 新书签 2021-05-10

永恒的母亲

/王爱民

有母亲在,我们就永远不老,永远是一个孩子!

母亲是由本村王大爷介绍给父亲的。

相亲那天只看了父亲这个人,想看看家,媒人托词没有让看。后来才了解到,父亲家是三间草房,躺在炕上,从房脊的缝隙都能看到星星;下雨天,外边不下里边下,大盆小盆接着漏下来的雨水。现在的房子,上台阶进入窗地,而父亲家的房子接脚石在屋里,屋外的地面比屋里还高,进入窗地好像踩在坑里。母亲跟姥爷说,不愿意这门亲事。姥爷的一句话把母亲震住了:“哪怕什么,还盖房呢?”后来,父亲借钱,姥爷帮助买木料,母亲帮助烧火做饭,房子就盖起来了。

母亲和父亲结婚了。

婚后的母亲地里家里两头忙。

母亲身体好,特别擅长地里活,挣工分和大劳力差不多;回到家里做饭喂猪两不误。

木格窗子糊上红辛纸,窗地大灶烧火,屋内的炕热了。

窗外繁星满天,眨着它们从不疲乏的眼睛。窗内煤油灯灯光摇曳,发出昏黄的亮光。母亲掸一掸身上一天的尘土,脱鞋上炕,为我们铺好被褥,催促我们早点睡觉。母亲顾不上一天的劳累,拿起麻绳为我们纳鞋底。先用锥子在鞋底上扎一个眼儿,在麻绳的一端纫上一根粗针,把带有麻绳的针穿到鞋底眼里,用力拉动针和麻绳,使麻绳进入鞋底里。在约不到半厘米的地方再扎一个眼儿,把麻绳穿进去,使劲一勒,一个针脚就就形成了。一双鞋底上布满了这样针脚,为的是鞋穿在脚上耐磨些,今年穿了明年还可以再穿。母亲一针一针地纳着,每勒一下,手掌红一下,针脚在鞋底上多起来,密起来。母亲用纳鞋底的针拨一拨灯花,在头上划一划,接着又纳起鞋底来。她的头脑里浮现出孩子们穿上新鞋时那种高兴的劲儿,做起来就更有劲儿了。母亲的身影在窗纸上不停地晃动着,我们三个孩子的身影也在窗纸上移动着,好像在演着一出没有唱腔的生活皮影戏,煤油灯灯光还依旧发着它昏黄的光。

等我睡醒,看见一只纳好的鞋底放在窗台上,听见窗地有拉风箱的声音。出去一看,是母亲,拉风箱烧煤火,在为家人做早饭了。我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母亲:“妈,你一宿没睡觉吗?”母亲笑了笑,说:“傻孩子,我睡觉时你早就做梦过五道岭了。我是早晨又起来的。”

出门望了望天空,依旧繁星满天,眨着它们那不会疲乏的眼睛。

这时,生产队长在喇叭里磕磕巴巴地喊着:“二,二队社员注意了,赶紧起来烧火,下面我分配劳动任务。

天大亮了,隔院的六大妈趁着没有下地的空当来我家串门儿,拿起鞋底,仔细打量起来,扯起了大嗓门,说:“大明(我的乳名)妈,你的鞋底纳得越来越好了,这针脚越来越密了。”母亲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还好呢,你看这几针稀了。”

“六嫂子,他爸棉衣上的疙瘩扣门儿我钉不好。”

“不要紧,晚上回来我教你钉。”

六大妈是母亲做针线活的老师,也是我儿时补贴我奶吃的乳娘,是我想念的人。

母亲再忙也保障我们穿得暖,穿得得体。

母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劳作着,孩子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成长着。

母亲结婚第三年,一场运动开始了。由于成分(阶级成分)高,前后门都被红卫兵守着,祖太爷姑太奶等一行六七人一下子被从唐山押解到老家。原来奶奶五叔四叔住西屋,我们住东屋。这次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让三间房拥挤不堪。这些长辈整天挨批斗,没有宁日。母亲除了看护我们两个小孩,还得为一家人做饭,十分烦恼,十分劳累。

有个生产队干部问母亲:“你为什么起来晚了?”母亲没好气地答道:“我愿意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你管不着。”

这位干部来劲儿了:“你们家啥成分啊?”

母亲反问道:“你们家啥成分啊?”

“你怎么这么说话?你等着。”

其实姥姥家是贫农,又了解到母亲的干哥在法院工作就作罢了。有个生产队干部想占母亲的便宜,母亲一插门把他挡在了门外,并把他骂了一顿,拿起尺棍把他追跑了。

面对强权,母亲不卑不亢。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母亲在艰难困苦中前行着。

我家五口人,只有父亲一个劳动力,年年是欠款户,从生产队分的粮食到春末就吃完了。从夏到秋,还得从生产队借粮吃。我记得有一年夏季的一天,中午放学回家,揭开锅一看,还没有做饭。一打听,才知道母亲到生产队借粮食去了。远远地望见母亲的身影,到家就忙着做起饭来,袅袅的炊烟就升起起来了。我记得那天做的是秫米小米粥。日子再难也没少过我们一顿饭。

母亲不识字,从不检查我们的作业。但当我们背起书包时,总忘不了嘱咐一句:“别打架,好好听老师讲课。”我们总是背起书包就跑,等母亲说完这句话,我们已跑出很远,远远回应着:“哎——”

母亲不识字,却能在生活中一点一滴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在村里边很多人夸我们很仁义。在母亲的叮嘱声中,我们三个孩子成长起来了。

我们现在已经成家立业了,母亲有时也向我们讲一讲她过去的故事,我总是静静地听着,我越来越觉得:是母亲的努力,是母亲的坚持,是母亲的隐忍前行,才成就了我们现在这个幸福的大家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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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永恒的母亲》是《永恒的父亲》的姊妹篇。

    《永恒的父亲》用特殊年代缴纳学费的典型事例,表达了对父亲的感恩之情。

    《永恒的母亲》一文则选取了几个典型的事例歌颂了母亲。

    母亲出嫁了,“屋外的地面比屋里还高,进入窗地好像踩在坑里”,这就是母亲新家的环境。

母亲在这样的环境里养育了我们。挣工分,和大劳动力差不多多。“和大劳动力差不多”,这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事情,不付出,不流汗,不日复一日地扛着,这个大劳动力的工分你是得不到的。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一个女人如此付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昏黄的灯光下纳鞋底;日子再难也没拉过我们一顿饭;面对强权,母亲不卑不亢;总忘不了嘱咐一句:“别打架,好好听老师讲课。”

一幕幕的情节总能让有过经历的人产生很多共鸣。

读过文章,作者写的似乎不是作者一个人的母亲,简直就是那个年代伟大母亲的一个象征。

有多少年轻的母亲承重了一个家庭啊。

我们的民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我们的民族是一个能够忍辱负重、砥砺前行的民族。他们从来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与其说“在母亲的叮嘱声中,我们三个孩子成长起来了”,不如说“在母亲的河里,我们活脱脱地挺天立地了”。

我们的父亲,我们的母亲教我们学会了一个大写的“人”字。

孝敬、感恩,奋斗,前行。

“在村里边很多人夸我们很仁义。”

“仁义”这两个字,容纳了多么厚重的情怀啊!

永恒的父亲永恒的爱,永恒的母亲永恒的爱!

顺便说几句题外话。

有人问我,你出的书为啥叫《王氏小镇的故事》啊?我说,“王”是我母亲的姓氏。我的第一本书也许和出生的婴儿一样“不腻看”,但是我依然把和我的文字有关的地方都留下《王氏小镇的故事》的印记。

是王婆卖瓜吗?不,已经过了显摆的年龄。

一本书改变不了什么,就是对于读者,也只是耳边的一缕清风而已。

一本写散文的书,一本写小说的书,在地摊上都是论斤论两出售的。

可我依然固执地到处显摆,为了啥?只为对母亲的怀念。有母亲在,我们就永远不老,永远是一个孩子。

在我们的土地上,感恩,奋斗,已经深入骨髓。我们眼里的风景永远是: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本期校对:叶子

【永恒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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