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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好| 《情人》:比学会爱更重要的,是学会分离

 杂纸篓 2021-05-11

有一个作家,她会这样写作,在书的开篇就写:“我已经老了”

当她16岁在越南的法属殖民地漂泊度日时,她还年轻。可当她18岁回到祖国专心读书时,她已经老了。

当她16岁第一次遇到让她心仪的华裔男子时,她还年轻。可当她70岁写书向大众公开这个情人时,她已经老了。

她已经老了,衰老在她的颜面上步步紧逼,她的目光变得凄切无神,嘴巴变得固定僵化,脸上刻满了深深的裂痕。

可就在这样的时刻,有人走过来对她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候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她就是法国著名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那个到老都爱她的人,被她写进了这本自传性质的小说——《情人》。

后来,在她去世的那一年,王小波说:“除杜拉斯的《情人》外,近十几年没读到过什么令人满意的小说。现代小说有这样的杰作,人若不肯看,那是人的错 不是小说的错。”

1、邂逅,蓄谋已久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主人公“我”是个只有15岁的法国少女,因父亲工作调动,一家人去国离乡,迎着不可名状的未来的召唤,搬到越南地区的法属殖民地。

可迎接他们的不是美好生活的拥抱,而是接二连三的现实重创。

他们没想到,那闪着希望的金光的水面,承载的不是游轮,而是一家人不幸的起点。那摄人心魄的壮阔的湄公河畔,会成为15岁少女悲剧一生的开端。

她的父亲,身体孱弱,重病在床,没过多久就与世长辞。

她的母亲,从此独自一人扛起家庭的重担:主持法文学校,招来的学生却大多是被遗弃的孤儿。置办土地,却因为没有向殖民管理局行贿而得到一块无法耕种的盐碱地。不断用积蓄购置房产,却一次次被大儿子作为赌注,挥霍一空。

她有两个哥哥,大哥性格暴戾阴鸷,恶习缠身,如吸血鬼一般,将母亲积攒的财富如数散尽。二哥生性胆小,活在大哥精神统治的阴影中,惶惶不可终日。

少女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阴冷破碎的家,也需要一个未来,这个未来不能依靠日渐衰老的母亲,不能依靠自身难保的哥哥,那么应该依靠谁?她心中有了答案。

在这个时候,不幸的生活会蔓延出疾病,它让一个少女迅速成熟,也迅速老去。

她开始打扮自己,是心中的力量促使她这样做。

她在渡轮上遇到他,在那天,她擦着廉价的胭脂粉底,涂着借来的口红,戴着男款的妮子帽,穿着母亲旧衣物改成的娃娃领裙衫,踩着镶金条带的高跟鞋。

在她眼里,身上的一切都因贫穷而“不合时宜”。可但是在他眼里,她的一切都因美丽而“恰到好处。”

书中这样描述他见到这个少女的反应:

“他慢慢往她这边走过来,可以看得出来,他是胆怯的,他的手直打颤。”

“他对她说她戴着这顶帽子很合适,十分相宜,别出心裁。”

“他一再说,在这渡船上遇见她真是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是爱情的暗示,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会觉得她的一身一物,一举一动,全都不同寻常,她头发的形状,她眼神的光彩,她说话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

在资本与物欲携手弥漫的东南亚殖民地,在波涛与暗涌相互冲撞的漂泊人生里,能让一个华裔富商突然胆小,细腻,小心翼翼的,只能是爱情。

杜拉斯坦然接受这种赞美,她说:“她这么美,随她怎样,都是可以的。”

2、  相处,各怀心事

本雅明说:对于爱着的人来说,被爱的人总显得那么孤独脆弱。

少女心思灵活,目光敏锐,她很快看到了这个二十几岁的华裔富商的身体里,装着一个孤独而弱小的灵魂。

他们开始相爱,他每天开着黑色的小汽车借她放学,带她吃昂贵的中式餐厅,流转于高级的舞池,带她回他的住所。

少女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份爱情不会有结局。所以她带着袖手旁观的冷静,像凝视别人一样凝视自己。

她与富商相处,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戴着他送的钻戒,与他在大街上散步,每晚心安理得地晚归晚宿。

她与富商交谈,与他谈天,谈地,谈新闻,甚至询问富商的发家史,并坦白自己的家庭需要钱的现状,但就是不谈未来。

她知道他们没有未来,所以她冷静,克制,从不痴心妄想。

少女不做白日梦,富商却是痴心郎。他认定了这份爱情,想方设法恳求父亲同意自己把这个心爱的女孩带回家,但是得到的却是断绝父子关系的警告。

杜拉斯写道:“要他违抗父命爱我娶我,他没有这个力量,他找不到战胜恐惧去取得爱的力量。因此他总是哭”

第一次单独相处,“他转过身去,退到床的另一头,哭了起来。”

不被少女的家人接纳,“他对我说,他真想哭”

短暂别离后的重逢:“他在抱吻中流泪,哭。”

有人说:爱就是许许多多的眼泪,不知如何是好的眼泪。

就像王小波在给李银河的信中写到:“我真不知怎么才能和你亲近起来,你好像是一个可望而不不可及的目标,我琢磨不透,追也追不上,就坐下哭了起来。”

种族的差异,家庭的反对,富商与少女,也只能爱而不得。

爱情本身,就是最大的奢侈品,容貌不互赏,不能产生爱情,心灵不想通,不能维持爱情,时间不合适,不能留住爱情,家人不祝福,不能支撑爱情。爱如此艰难,而我们又往往缺乏得到它的能力。

3、离别,恍然大悟

张爱玲在《创世纪》中写道:“与他相爱,时时刻刻都像离别”

《情人》也是如此,少女抱着分离目的去恋爱,就是害怕离别时太过于悲哀。

别离的那天还是来了,少女要跟随母亲回到法国,情人来与他作别。

她看到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黑色的轿车里,看到像往常一样,搭配白色制服的司机。起初,她能看到他颓唐的面容,而后伴随着汽笛的告别,汽车不见了,港口不见了,甚至连世界也不见了。

书中写道:“轮船发出可怕的叫声,那么凄厉,催人泪下,不仅使旅人下泪,使动身远去的人哭泣,而且使走来看看的人以及没有明确目的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什么可思念的人听了也落下泪来。”

她也哭了,但是没有流眼泪。内心的痛苦让她确定她深爱着这个情人,但由于母亲和两个哥哥在场,她的自尊让她不能哭出来。

咽在肚子里的眼泪,才是最苦的。就像《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写的:“她心里有一只狗,在哀哀地哭。”

人生常出现这样的错误,在一起时不知是爱,分开之后顿觉深爱。

离开他后,她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在一次深夜的航行途中,她听到肖邦的乐曲,悲从中来,甚至想要纵深到海里自杀,想在海中寻找他。

她从其他人身上知道他的消息,他回到中国,顺从父命,娶了十年前家庭指定的少女成婚。

后来人们记载杜拉斯这段感情,曾说她得知富商结婚的消息后,失声痛哭。

感情就是这样,最初吸引人,迷惑人,然后俘虏人,控制人,最终降服人,也摧毁人。

总有人能学会爱,却少有人能学会分离,因为我们都是如此,不走到分开的地步,就不知自己已经付出所有。

4、回首,人生如梦

杜拉斯说:“我们是情人,我们不能停止不爱”

多年过去了,她经历了战争,经历了几次婚姻,生了孩子,笔耕不辍地写书。

过去的记忆早已模糊,她开始忘记。

她几乎忘记那个坚韧着生活的母亲,母亲的脸,母亲说话的声音,母亲问她的那个问题:“仅仅是为了钱才去见他吗?”

她几乎忘记那个如野兽般冷血的哥哥,他伪造母亲的遗嘱,盗走她可怜的积蓄,和最后不再敢看她的眼神。

她也几乎忘记那个和他她一起欢笑过的二哥,他陪她到附近的村庄冒险,用工整的笔迹给她写信,他悄无声息地死亡。

可她记得她的情人,多年后,她接到这样的一通电话。她一听他的声音,就听出那是他。书中写道:

他说:我仅仅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她说,是我,你好。

他是胆怯的,仍然和过去一样胆小,害怕,突然间,他的声音打颤了。

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将爱她一直爱到他死。

原来爱情一旦产生,就永远不会停止。

文/李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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