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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说，我们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啊？” 讲座开幕前的间隙，喧闹的学校礼堂，X突然问。 我偏过头看她，礼堂墙壁内嵌的暖黄色灯光柔柔地泼下来，她秀丽的脸被涂上一层淡淡光圈，睫毛很长，微微颤抖，瞳孔黑亮得像幽深的井，齐肩短发闪着酒红色的光。 不由慨叹：年轻真好啊，美得热气腾腾，生机勃勃，招摇过市。至于未来，则必是另一种风韵了。 02. 想起那日和共同好友V在外吃饭，席间她夹起一块寿司边蘸酱边说笑道：也许几年以后，我们几个是各自推着辆童车一起吃饭了哈哈哈。 思绪回到讲座现场，我回X：“谁知道呢，也许，过几年，你就结婚了呢……” 她的脸瞬间凝上一层霜，很快打断我：“不，你要知道，我说的是未来，结婚又不是未来，它只是其中的一个事项而已。”她咬紧下唇，墨黑的瞳孔定睛舞台，眼里有光。 那一刻，不知回什么好。喧闹的礼堂，刹那间安静下来，环顾四周，我看到，无数张年轻的面孔，他们笑着、闹着，眼睛弯弯，目光灼灼，眉头微微颤动，嘴唇一张一合。 03. 上帝创造的人类真是奇妙：同样功能的五官、大脑、四肢，却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模样。我也常常惊觉：这世界，有七十亿人口，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纵使外表和心灵再怎么不同，经历的世间百态却大抵是一致的：一样的出生、成长、嫁娶、育幼、老去，最后归宿都是肉体的消亡。 儿时每每想到这点，就脊骨发凉，觉得生而为人，长久来看，就是一代又一代不断轮回的重复，生老病死，乏味又悲凉，所以又何必浪费时间思考未来，因为人类在这蔚蓝色星球的终极未来，都是肉体各种形式的死亡，寿终正寝也好，英年早逝也罢，总归是殊途同归。 04. 后来长大了些，见多了生死，反而超脱了许多。作为基督徒，我信死后人有魂灵，可得永恒的安息，但在世为人，却少不了必经的苦难，所以耶稣说：“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胜了世界。”（《圣经》约翰福音16：33） 特别喜欢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由此引申开去，觉得，看透生死，并且义无反顾地热爱生死，这才是最高级的英雄主义。没尝过生活艰辛，没见过大起大落，乐观主义就只是软弱无力的纸上谈兵。 05. 我还听说过一句，说浮生不过百，其实可以这么理解：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在为必将到来的死亡做准备，我们在尘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将来未知的时间与地点，体面舒适有尊严地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这情景未免太悲壮，这说法未免太凛冽，却也不无道理。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理性乐观主义，和一般意义的乐观主义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勇于撕开乐观的真相，伸进里层，扯出赤裸裸的真相，然后发自内心地接受它们、适应它们，甚至掌控它们、超脱它们。 真相大多都是凛冽的。但是没办法，存在即合理。一昧漠视、忽略，甚至逃避，终究不是解决办法。 06. 我亦喜欢X的远见，谈及未来有疑惑，有期待，不狭隘，不短视。生而为人，终究还是为自己、为爱己的人、为己所爱活着，而不是无关紧要的社会眼光和大节奏。 毕竟，一生也就那么几十年。 07. 近来明显感觉自己很少去思考关于未来的图景。开学初，S即跟我说，现如今，很少去想未来怎么样了，只想踏踏实实地过好当下。这觉悟很好，向她看齐。 很大程度上，我是十足的宿命论者，相信一切上帝都已安排，计划赶不上变化，千方百计算计好的人生，有时根本不堪一击，生活中的一点风吹草动也许就足以让它灰飞烟灭。但另一方面，我又特别相信和感激上帝给予他子民的自主选择意识，也即，你是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的，你可以选择，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和怎么样的人共度余生，以怎样的方式度过余生。 很矛盾。所以我也在试着去顺服上帝的所有安排，同时在看清生命的本质后，对未来，愈发坚定地抱着希冀和期盼，去勇敢地奔赴一个又一个人生的中转站。 08. 2016年末，我许下的2017新年愿望之一是：更勇敢，要比小时候的自己更勇敢。 中国古语里说，不知者无畏，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人为什么越成长越畏手畏脚，因为知道了太多选择背后所要面临的得与失，才会瞻前顾后。 也不是不好，只是凡事都要有度。畏缩过头了不好；勇莽逾界了更不好，人终究生活在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网里，自私的结局，只能是被孤立。 09. 此刻是羊城的子夜，南校宿舍鸦雀无声，只听到键盘在之间“哒哒”的声音，我想起高三那年的一个雨天，从五楼教室的后窗往下看，旁边破落居民楼的天台，生长着一大簇巨大仙人掌，绿色的叶与刺之间，开着大朵大朵明黄色的花，雨帘里黄得耀眼。 那时的我永远也想不到，在湖南偏僻小县城读了三年高中的自己，会很快就握着一张高考录取通知书一个人踏上南下的火车，去到一座温柔的海滨之城，去勇敢拥抱关于未来一切的未知。 彼时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暗暗地告诫自己：要学那些花，环境破败又怎么样，仙人掌有刺又怎么样，大雨倾盆又怎么样，花期很短就会凋谢又怎样，都不妨碍她们，自顾自灼灼耀人眼。 如今来看，关于未来，四年前关于这花的譬喻，依然适用。 10. 无论如何，热爱生命。恰恰因为短暂，所以才要每分每秒都认真活过；恰恰因为人类际遇大抵相似，所以才更要去邂逅更多相似的灵魂，互相搀扶着走下去。 ——这也是我，喜欢真相的原因之一。有时候，真相让你更理性、更勇敢、也更珍惜这有期限的诸多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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