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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者|烈士暮年 诗心不易——读《牵风记》

 稻读公社 2021-05-30





文/慈水


《西线轶事》发表我还是少年,一个星期天,《人民文学》正好在桌上,眼正好落到《西线轶事》。记住了刘毛妹,也记住了徐怀中。多少年过去了,写过《西线轶事》的徐怀中,他的近作《牵风记》会怎么样呢,我想看看。
发于《人民文学》2018年12期

书没有想象的厚,300页不到,如果无事干扰,是可以一口气读完的,我断断续续,大致用了三四天。

小说从一张集体照开头。摄于1947年6月30日抢渡黄河前夕。汪可逾,职务:文化教员,某旅司令部参谋。这张集体照成了她的遗照。一张笑脸,那一张粉团团的笑脸儿 ,“正如含藏于心底的一汪清泉”,“她永远定格在十九岁”。而今天,幸存的战友怀念她,“只看她羚羊般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清澈见底。”

这样一个天使的样子,还有一把家传的宋代古琴伴她,一曲《高山流水》,惊艳战地晚会,超拔出尘。可偏偏这个汪可逾天生的夜盲症,又是平板脚,严重的生理缺陷,不适合行军打仗。后来跳崖受重伤,更成了部队的“辎重”。旅"一号"齐竞懂政治懂军事也懂艺术,欣赏她,呵护她,在战地晚会上就和汪可逾有了对手戏,艺术上的知音赏会,四年后重逢自然擦出了火花,只是齐竞提醒自己要控制感情。往后他们的感情发展是这样的,行军遇雨,无衣服换洗,齐竞偶遇汪可逾晾衣裸睡一景,欲摄入镜头,他成了偷窥者而影响提拔,葬送前途。幸亏政委保了他。汪可逾心无杂念,理解艺术。一个拍,一个被拍,他们是艺术上的殉道者。

《人民文学》插图

八里畈区工作队受重创,汪可逾等女兵被国民党民团乡保队追捕,面临绝境,跳崖而至重伤。在“贞洁”的问题上,考量齐竞的时候到了。汪可逾在齐竞面前不想解释什么。这就是汪可逾的性格。你犹豫,好吧,咱们的关系就拉倒。齐竞,我看不起你!汪可逾的眼睛是清澈的,心灵同样清澈见底,超拔出尘。贞洁,初夜,这还是占据一个男人的小心思,即使你是一个艺术论者。一腔热情,化作了"冷体温握手"。徐怀中战地小说的风格就在这里,和他四十年前的《西线轶事》精神上保持一致。他不一味歌颂,也揭露我军高级指挥官心理上的疮疤。齐竞,这样一位有留洋背景,有军事理论素养的人,在这个纯属私人的感情遭遇战中,他也迟疑了,退却了,也是一个懦夫,一员败将。但人的真实性也出来了。

《人民文学》插图
再来看曹水儿,高个子骑兵通讯员,旅首长齐竞的警卫员。一个草草过完新婚之夜还未行过房事的懵懂新郎倌,赶上了抗日战争的一个小尾巴参军当兵。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毛小伙最后竟以奸污妇女的罪名绑缚枪决。姑不论罪名成立与否,汪可逾重伤后他独立保护汪可逾,视之如神祗,百般呵护,不敢有半点亵渎,一口气刀刃敌巡逻兵四人,干净利落,绝对是条好汉,是应该树碑立传的优秀的解放军战士。可这位战士最后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老作家也是老兵的徐怀中,他笔下的人物,都不是什么概念化的人物,他们就是这样一个个鲜活的的人,是可信的。

汪可逾的军事生命其实很短,她从事的具体工作也多是文字工作。汪可逾对曹水儿连刃四敌的战功非但无一句赞美,反而说"受不了你身上的那股气味"“这种气味不是河水清洗得掉的!”汪可逾固然有与生俱来的洁癖,但这样的表现是否有失革命战士的形象呢?而这正是作者对于战争独特的理解。战争毕竟是你死我活,杀戮生命为代价的。战争是无情的。战争本身是人类的苦难。宣扬战争都是值得怀疑的。战争,杀戮战马,葬送物资乃至文明,不残忍不违反人性吗?


徐怀中

军事题材文学作品概念化的突破是中国当代文学前进的风向标。在我有限的阅读里,茹志鹃发表于1958年《延河》的《百合花》是很好的起点。十九岁的小战士也是通讯兵,害羞,朴讷。他护送女文公团员到后方医院,步枪洞里插了几棵树枝,印象还很深,这就是细节。细节是难忘的。徐怀中的高徒,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徐贵祥《历史的天空》也给军事文学注入了生机活力。不但反映了抗日战争国共两党的合作和争锋相对,也塑造了像梁必达(梁大牙)这样英勇善战又有匪气的人物,特别演绎了党内斗争曲折复杂情形,是一部活生生的党史。

距《西线轶事》发表,四十年过去了。《牵风记》是老作家老战士徐怀中人到高年创作的作品,始终充满文学的批判精神,始终洋溢着人性关怀的悲悯,始终爆发着无限瑰丽的诗情。《牵风记》,徐怀中九十高龄的杰作真是烈士暮年,创作丰收,诗心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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