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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立群 拖了好些日子，还是去人事部门把记者证的年检标志贴了。其实，贴不贴都无所谓了，职业的生涯马上要结束了。 岁月如梭，这个时候的感受才是最真切的。 想当初，也是怀着对社会有所担当的理想，离开科研单位走进这个行当的。希望作为一个“船头上的暸望者”，借助所谓的“第四权力”为弱者仗义执言，为公平正义鼓与呼。三十多年的光阴，眨眼就过去了，临到终了，却发现理想仍然在船头上方的空中忽隐忽现地飘着，“奈何明月照沟渠”，感觉自己一事无成。 如梭的不止是三十多年的记者编辑生涯，四十年的职场生涯也到头了。近些年来，不时有老同事问：“你还有几年退休？”回答从三年、两年、一年到几个月，如今，上班的日子是数着过了！ 当年，高考恢复，有幸上了个大学，农家子弟最初跳出农门的愿望算是实现了。那年头，大学生还有点稀贵，社会对这些“天之骄子”有很高的期望，于是自己也觉得，今后，做学问，不当个院士、学部委员，能算做了学问么？当干部，不到省部级，也算不得当了官吧？回过头来看，造化弄人，自己就是一个单纯的农家子弟，现在仍然是，用好听一点的话说，就是一介“书生”。当然，这与读了多少书关系不大。 “书生”常常认死理，做事认真到有些刻板。毕业后被分配到外省的一个中央科研单位工作，一次在一个实验项目布置下去后，我按照书本要求分毫不差去验收，结果惹得工人集体上门提意见。换了新工作，抠字眼也时常抠得同事不满。多年前，采写的一篇批评报道涉及朋友当领导的地方，他希望放一放，我说会把握好分寸的，把稿子发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计较。放到现在，我至少会掂量掂量，但当时根本没想这些。 “你就是太书生气！”原单位一位兄长级领导曾经带点关心地训导我，我似乎从未想到过有所改变，说实话，也不知道怎么改，这是禀性难移？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在那个“努力实现四个现代化”、激情“嗤嗤”冒着红焰的年代，大学生们大多都非常关心国家时局、关注社会，我觉得实验室的天地太狭小，于是开始琢磨政治、经济、社会问题，学习管理学。工作两三年的时候，新局长上任了，是我的校友。不久，我匿名写了一份四五千字的建议书给新班子。单位人不少，但能干这些的圈子不大，局长很快找到了我，谈了一个多小时，末了自然是一番称赞、鼓励。 秀才“闭门造车”弄出的东西，有多少能实现？带着些许失望，我开始对外写论文，竟然得了个全国性奖励。省里成立领导科学研究会，邀请我加入。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作为二十几个第一届会员之一，与省委书记坐在一起开小会，当时挺有几分得意，想着是不是也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了？去哪儿才可以“指点江山”？办报纸，当记者！首先想到的是学新闻学，报考第二学位，可是单位领导说，这里人才紧缺，不能走，不让考。经过两年的努力，终于在家乡圆了梦。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为了这个“万一”，我也做出了一些努力，认认真真做事，认认真真做梦，以自己的笔说想说的话，努力抑恶扬善，有时还充当一下“教师爷”，也登上过市里的领奖台。应该说，入了这一行，成就感有时还是有的，特别是当自己的作品有了较大社会反响的时候。然而，终究也没弄出什么大的“声响”。人生没有亮点，没有“吹资”，便只能一如既往地低调。唯一可以间或吹吹牛皮的是，到目前为止，几十年间，无论采写、编辑、审稿、签版，从我手上经过的稿件，没出过除个别字眼以外的大差错，没因此受过或连累别人受过批评、处罚，不容易吧？ 有时候想，追梦的路上那么清冷，假如换条路走是否会好些？比如仕途、商道？然而，人生没有“假如”。 “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便是，我们不需要与人比。”妻子女儿都是这个调调。谁说不是呢？其实，这也是我的生活态度，但隐隐的失落感有时还是会在脑海中闪现——我本可以做得更多、更好。我也知道，以我的脾性，这副倔强的德行、这张不饶人的嘴，又不想委屈自己，必定不讨人喜，仕途是走不通的。至于商道，一谈钱就脸红，钱也会绕着我走的。性格决定命运，我似乎早就认了。平平淡淡才是真，我就很“真”！一辈子也只会说真话，做呆事。 有人说我有点与世无争，其实有些时候、有的方面我也是想争一争的，只是不愿过多与别人较劲，我希望有内心里的坦然和自在。有人用“拼杀”来形容职场，我自认自己不够“拼”，甚至有不小的惰性，更不会使“杀”招。人生区区几十年，我本善良，也容易知足。至少，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兄弟。要说缺憾，就是我欠了很多人一句“谢谢”，尤其是在外省工作时帮助过我的那些师长，他们大多已联系不上，许多恐怕已经作古。 马上“船到码头车到站”了，有人问：“你想过写本书吗？”回答是：“没有。”原因有几点：第一，我懒；第二，我想说的当时就说了，通过论文或评论，没有更多的“深刻思想”“伟大理论”需要阐述留给后人；第三，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家手机里的东西总也看不完，“抖音”之类的都刷不赢，我没必要浪费别人的时间、浪费纸张，我是个环保主义者；第四，也没人想看。女儿读小学时就看不起我的文章，说我的文章是抄的（会议新闻稿），她的是自己写的，哈哈，不指望她以后会看我写的书。我得有点自知之明。 以我的习惯，凡事都得有始有终。职场到了谢幕时刻，就以这篇短文，作为告别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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