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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淑梅/老家的杏园你最美(散文)

 河南文学杂志 2021-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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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杏园你最

焦淑梅

    我的老家在晋北广灵县一个偏僻的小村,村南有一片杏园,面积数十亩。杏园,有令我终生难忘的记忆。

      老家的冬天寒地冻。村子苍老得像一个白胡子弓背老人,沿着祖辈留下来的种种习俗不愠不火地随时光推移,一天天走到岁月深处,了无生机。没有人会仔细思索生命存在的意义。冬天尤其无聊,最惬意的事就是一帮人在村边南墙根下蹲着,慵懒地眯缝着眼晒太阳。对于我们一帮正在拔节成长的孩子来说,放学后东溜溜西转转,没啥好玩的,感觉冬天漫长又压抑。

      三月燕子飞来时,村南那片杏园的杏花就非常着急地打了花骨朵,着急着盛开!“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宋代杨万里尽书杏花风情。杏花开了连绵一片,白得耀眼,白得炫目,仿佛燃起生命的熊熊烈焰。淡淡的花香随风的翅膀溢满全村,于是村里人最美好的时光来了,村子里活络起来了——女人们三三两两相伴,右胯侧端洗脸盆,盆里装满要洗的衣服被罩之类,屁股后跟着自家五六岁依然穿开裆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去南河渠洗衣裳,顺道看杏花。

      “桃花你就红来杏花你就白

        漫山遍野向阳开呀啊个呀呀呆

        啊

        一片片红雨飞

        一阵阵暖风来

        山乡村如海啊个呀呀呆

        啊个呀呀呆——”

      每年这个时候,杏园附近总有动听的歌声四处起落。

       笑声、说话声不绝于耳。

       杏园四周,泥土的清香里间或有袅袅青烟升腾,男人们手持耙具拢秸秆,远远近近散落在自家责任田里,为春种做准备……树树繁花,与远处蜿蜒起伏的淡墨色南山交映成辉,数个移动的劳作人影,勾勒出一幅立体温馨的山水人物图。

       小孩子看见枝桠上刚接的杏子心痒痒。杏花经过几天热烈开放之后渐渐凋谢,似乎一两夜间,就有青杏悄悄挂上枝头。风轻轻吹过,一枚枚枣核大小隐藏在密叶间的杏子,不时探出可爱的小脑袋,似乎在和我们说话。此时,最是一帮孩子热血沸腾时。我们三五成群绕杏园木栅栏的维护转圈圈,馋虫发作,瞅着一枚枚可爱的青杏垂涎欲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农村孩子基本没有什么玩具和多少课外书可以消磨大把时光,那时候学校留的作业又少,更没有什么课外补习班、特长班。大人们奔波于一日三餐的劳作,孩子们基本是散养。也怪了,那时的孩子们喝凉水吃粗饭,反倒皮实得很。于是在某个周六下午散学后,几个玩伴来到杏园附近,神神秘秘交头接耳谋划如何偷杏。

       看守杏园的是一个老爷爷,老爷爷养着一条大黄狗。我们分工明确,声东击西。大头和二国专门制造动静,引开老爷爷。白小与那只护园子的大黄狗自来熟,白小扔一个黄糕团子给那畜牲,再反复亲昵地“啧啧啧”叫几声,那狗吃了黄糕团就被收买得摇头摆尾。我纳闷,俺爹最爱吃黄糕,狗也爱吃糕?爹常说,吃了黄糕扛饥,下地里干活有劲,我至今犹记得爹辛劳一天晚上回来看见黄糕时那份毫不掩饰的欢喜,和狼吞虎咽的吃相。难不成,狗也是吃了糕团有力气吠叫能更能威武地看家护院……我的小脑子瓜里总是会时不时地升起十万个为什么,胡思乱想间偷杏的机会终于来了,孩子们一窝蜂涌进杏园。

      这片杏林,自我出生就存在了,大部分杏树的直径在三十厘米以上,棵棵姿态苍劲,冠达枝乘,分杈柔韧。村里孩子们自小野,个个爬树功夫了得。我们在树叉上晃悠着摘毛桃杏子,十来分钟后,每人揪得半腰迷儿(上衣口袋)青杏,在老爷爷的追骂声中嘻闹跑开。那老爷爷是无论如何追不上我们的。回家路上,我们迫不及待咬开青杏吃,非常酸涩,涩得舌头木木的,涩得直挤眼,就有了一些后悔,不该摘这么多青杏。扔了吧又觉得可惜,就用小青杏当子弹,嬉戏追逐开仗。路过环村南水渠,水深一米左右,水清见底,水底有干净的不规则圆石排列,间或有小鱼儿小虾穿梭其中。我们又将一颗颗青杏平抛水面“打水漂”,看涟漪一圈圈散开,较劲儿比赛谁打出的水圈多,奉为英雄。夕阳的红光洒在水面,也映红了少年们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

      一路逗闹,回家归晚。不料老爷爷早就回村找大人告状,不用说,自然有爹娘一顿批评教育候迎。其实,说实话,那时大人看似很凶恶地吼骂,多是对上门讨礼的人装样子,哪家的爹娘真舍得揍自家的娃儿呢!等没人时,我爹会摸着我的头柔和地说:“闺女,不要糟蹋毛桃杏,每一个小杏子就是一个正成长的小孩,要等它们长大;等到七月杏熟了,爹给你买了吃,好不?况且,偷啊,到底是不对的。”

      ……

      关于杏园的记忆很多。少时美好的希望,亲亲的父老乡亲,我慈祥善良的爹娘,一起成长的小伙伴们,碧水蓝天山清水秀的村子——任何时候回想,我都对它充满感激。

      一年年我们慢慢长大,杏园如成长中的我们,也悄悄发生着变化。

     时间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暑假我和我母亲去自家玉米地里薅草,路过那片杏园。杏园的围挡没了,北边盖起一座座气派的青砖红瓦新房,每一户都圈起足有半亩地的大院子。路边一院,西红柿辣椒茄子等蔬菜争红斗艳,菜畦间一个美丽的女子在暖阳里梳拢着满头青丝,神态安详,我不由得想到了《西游记》里的杏花仙子——“青姿装翡翠,丹脸赛胭脂。星眼光还彩,峨眉秀又齐。”我问母亲:“这是谁家的房子?”母亲说:“天喜给大儿子盖的,那个俊俏的女子是他大儿媳。现在给儿子娶媳妇都要有大院新房哩。”

      日渐萎缩的杏园,被砍伐的杏树枝蔓扔得到处都是。那一根根裸露的树桩子,高出地面尺余。树皮黑皱,白色树芯上有清晰的锯齿,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灰白的光。

       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些天从杏园旁的土拢边路过,似乎总有一些图景和声音在潜意识中恍惚。好听的民歌?孩童在围园玩耍嬉闹?青烟袅袅?散落农田谁的身影?妇女们在河渠边洗衣裳?小孩子哭喊妈妈吗?花花绿绿的衣服晾晒在绿草地上了,艳丽的蝴蝶和嗡嗡的蜜蜂在草丛翩翩飞……

      前几年我回老家,一如我的父母已经走完他们平凡的一生,葬身自家那块曾种满玉米的田地里,杏园也了无踪迹。杏园地上长起了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新房。

      “世上万物都是有定数的,定数是寿限。蚂蚁、蟋蟀这些小动物有,月亮、地球、太阳这些大家伙也有……生活方式变了,趋势就不可挡了,这不是宿命,这是科学发展观。(穆涛《被怀念的是我们渐渐远离的》)”……记得母亲在世时常和我们说,她嫁给我父亲时房没一间碗没一个。如今,村里人更没机会徜徉在杏花带来的春色中了,年轻劳动力大部分到城里打工,小孩子更没可能围着杏园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因为他们没见过村里的杏园,且已随着父母去县城租房,只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

      “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尘埃”。又是三月,又见杏花朵朵开,我所在城市的汾河岸边杏花连绵,处处花团锦簇。杏树是极普通多见的树种,倔强的杏花总是在春寒料峭的季节争相亮相,一树一树不屈地热情绽放。我总是不由得想,此杏树是家乡杏园的那树吗?此杏花是家乡杏园那花吗?


      焦淑梅,女,山西省大同市广灵县人,现居太原市,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太原市作协会员,《中华文学》杂志签约作者。2017年年底开始业余写作,先后在《散文选刊》《中华文学》《精短小说》《文化参考报》《华夏散文》《校园文学》《岭南文学》《中国乡土文学》《井冈文学》《壶泉文艺》《广灵教育》等杂志报刊发表散文作品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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