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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施之死

 文艺众家 2021-06-04


王凤国

  

  

有人说,她是性感尤物,她有着让鱼儿羞愧下沉的容貌,她以她的倾国倾城之貌迷倒了吴王夫差,让他远离了贤臣,荒废了国政,亡了国。她成了红颜祸水。

也有人说,她是美人救国,她以她的大智大勇,做了一名超级特务和间谍,成就了一项伟大的功业,为了她的国家,为了她的父老乡亲,她做出了一个爱国者应有尽有的牺牲,她是巾帼英雄。

还有人说,她为爱献身,她爱她心中的勇士———范蠡,为了他的理想和事业,她忍辱负重,以身许国,即使让自己屈辱地活着,也不算是什么,她可以把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化为对敌斗争的勇气和力量,以成就他的英名。

她是谁?她就是西施,一位中国几乎人人皆知的明星人物。

不论怎样,她是生者,她就要死去。西施应该是怎么个死法,值得我们“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以还原历史的真相。有人说,她投江而死;有人说,她火中飞翔;有人说,她回归故里,隐居乡间;有人说,她与范蠡湖海泛舟,做了一名富婆。当然,在这个戏说横行的时代,我也不妨戏说一番,假如你认为是这样的话。

但是我们还是先说说古人是怎么讲的。史书里似乎并没有记载西施的去向。司马迁的《史记》向来是被中国的学者赞为信史的,所谓的信史,就是可以相信的,当然要以马迁说的为权威了。可是《史记》里说范蠡的话不少,却没有有关西施的只言片语。再说,司马老先生,也有许多道听途说的记载,比如尧舜禅让、伊尹执政等,据《竹书纪年》里说,就与司马老先生大相径庭,《韩非子·说疑》里就讲:“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人臣弑其君者也”。历史总是人心中的历史,就像张三家的女儿本来就不怎的,张三总是看着漂亮的,优秀的,心疼的;而李四的女儿有不少出众的地方,张三看不到,于是总是嫌弃的,甚至说人坏话的。历史的真相总在历史的背后,而我们往往并不知晓。西施的归宿更多的好像是民间的传说。有一种说法是被越王装进袋子里抛入水中溺死。一种说法是在吴国灭亡后,范蠡挂印而去,带着西施泛舟五湖,做生意去了。《国语·越语下》记载:(范蠡)遂乘轻舟以浮于五湖,莫知其所终极。司马迁《史记》说:范蠡浮海出齐,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居无几何,致产数十万。……自谓陶朱公。两本书里都没有明确地交待西施的结局。

《国语》产生的时代距离西施死亡的年代不甚久远,已经不知西施的去向,马迁大约更没法提。只是我们都知道,范大夫是一位中国历史上罕见的智者。他出身贫寒,但聪敏睿智、胸藏韬略,他与文种拟定兴越灭吴九术,是越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策划者和组织者。为了实施灭吴战略,运用九术之一的“美人计”,范蠡亲自跋山涉水,终于在苎萝山浣纱河畔访到德才貌兼备的巾帼奇女——西施,他们二人里应外合,在历史上谱写了兴越灭吴的传奇篇章。范蠡事越王勾践二十余年,苦身戮力,终于灭吴,成就越王霸业,被尊为上将军。越王勾践兴国后,范蠡遂去,自齐国送给大夫文种一封书信说:“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国语·越语下》)后来文种果然被勾践逼杀。范蠡是有先见之明的。至于后来成了暴发户,大约和今天的富翁也没有什么两样,一靠个人的智慧,二钻法律的漏洞。

民间传说里,在寻访西施的过程中,范蠡是爱上了西施的。这一点可以相信。一个是英雄,一个是美女,英雄难过美人关,似乎是定律,否则的话,今天为官落马的,为何许多都是因为美人倒霉的?范蠡有权,西施有色,权力和美色的结合,那真是如鱼得水,不亦乐乎!西施作为一名貌美、德馨、才高的奇女子,范蠡爱上是很自然的事,假如是我也不会放过她,会对她穷追猛攻,直到她投怀送抱,可惜我没有博得西施垂爱的任何优点或资本。

假如西施也真地深爱范蠡的话,在吴国,夜深人静的时刻,不论她站在姑苏台上,还是处在娇娃馆里,她也许会这样诉说:

少伯(范蠡的字),我爱的人,这一段分别的感情太沉重太苦涩,你我背负得太久太久,我多么想依偎在你的身边,和你一同看天上的星星,数天上的星星。可是,在这吴国的深宫里,我思念的闸门永远不会关闭。睡梦里,我似乎依然牵着你的手,听你跳动的心。爱真地是一种挣扎吗?我无法拒绝这沉重的忧伤,我无法拒绝这带枷的舞蹈。面对吴人喋喋不休的指责,面对伍大夫忠贞的咒骂,我该以一世的沉默回击吗?我的心在滴血。我知道你的忧伤就是我的忧伤,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可是这样的爱实在太沉重太苦涩,我能承受一生吗?复国的大业什么时候结束呢?我们什么时候再相眠一起呢?

可是,关于西施的结局,我还是想说,如果她是个聪明的角儿,她会这样死去——

她回头看着吴宫火光冲天,一丝惨笑,她心里应该这样想:当爱的男人杀将过来,战争就结束时,我一个让君王蹂躏了千万遍的女人,还能扑进男人的怀抱吗?我是祸水,我是烂货,我是贱人,我是君王手中被利用的一个棋子,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还有用吗?不,不会的,我更相信,我会被无情地抛弃,会的。火,火中,火光中,那是我唯一的选择,那是我最佳的归宿。

我绝对相信,这应该是事实。想一想,和西施齐名的另外三位美人——王昭君、貂婵、杨玉环:貂婵也是曾被当作一颗棋子,以美色除恶的,且不管是好人坏人,总之,貂婵是以美人计的具体实施者出名的,但是,最后好像也不得善终;至于太妃杨玉环,据史书记载,是一尺白绫缢死的,因为贵妃的哥哥实在不是个好鸟,他害了大唐,御林军们杀了他,不能不斩草除根;幸亏昭君远嫁胡人走了,否则的话,汉元帝宠爱昭君,整天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享受不尽男欢女爱,玩不尽权色交易,恐怕昭君最后也落个红颜祸水的恶名,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我们还可以这样设想,西施还存有一些侥幸,在等待越王接她回去,把她奉为救国的英雄。可是我倒是想越王勾践心里会这样想:

一个低贱的女子,被迫送入吴宫,成为惑乱的尤物,这条美人计虽然高明毕竟并不光彩,对于想成就霸业的寡人来讲,让人宣扬出去影响是不好的,因为我是一国高高在上的管理者、领导者,我是正义的化身、智慧的代表、力量的象征,我在台上向群臣众将所倡导的是君子之德,君子之德是要讲光明正大的,不能搞阴谋诡计的。作为一代有为君主,要为万民表率,诸侯楷模,当然行事光明磊落,不能给人留以口实的。我是有道明君,怎能使用那下三滥的手段?我是勇士,喜欢的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还有一点,中原的那些自命不凡的君王们,总是瞧不起我们吴越之人,总认为我们是南方的蛮夷之人,不懂教化,不懂礼仪,难道我向全天下的人公布,我用了美人来成就霸业吗?难道我要靠女人打天下吗?所以她必须死。她不投入火海,那么就不能怨我心狠手辣了。“装进麻袋扔进江里去喂鱼。”他向身边的心腹讲。今天,我们的某些人民的公仆们,拿着人民的血泪钱,不是也有包养情妇的吗?不是也有以女人为棋子,或者说作为“人弹”去轰击上司的吗?不是也有玩腻了女人们,雇凶杀害的吗?但最终的结局是,我没有看到哪个这样的女人有自尊地活着,被人歌颂着死去。

然而,我还是不敢肯定,也许西施是个精灵的主儿,她使用了金蝉脱壳之术,逃离了混乱的吴宫;她又是痴情的种儿,她等到了范大夫,范大夫一把将她拦进怀里,又一把将她扔上战车,对身边的“保镖”说:“走!”

就这样,西施随范蠡去湖海泛舟了。这是多么浪漫美好的事儿,可是我还是要说:

湖海泛舟那浪漫美好的事,绝不会属于西施。一个被君王蹂躏了千万遍的女人,一个被指责为红颜祸国的女人,能坦然地去逍遥快活吗?范将军心头的无名之气一定很大,也许他挟制了西施,也许他想:一个曾经爱过的女人,绝不能再让他人占有。西施随范蠡而去,肯定满怀幽怨,就算是做一名富婆,不过是花瓶。爱,一旦掺进了其它颜色,就难以漂白。范大夫在公共场所,肯定是个大善人,财神爷,走到那,都会有人追捧,商人们更是想方设法从他那里讨点发财经。他呢,也一定谦和、恭敬,彬彬有礼,乐善好施,充满人情味,是齐国的社会名流,山东定陶地方的豪门绅士,甚至还贵为齐相三年。但是西施的结局可能是沉入湖底或者最终自杀。美丽,只不过是爱情虚假的饰物,绝不可能是忠贞的证据。回到家里,范大夫想起西施曾经与那可恶的吴王相眠,他就会恶心,他就会将西施推到一边,甚至于实施家庭暴力。这是有证据的,中国人自古以来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虽然吴越之蛮人,未必看重这一点,但英雄们向来最可恨的是自己的老婆让别人玩的,这想来也不会是妄言。他可能还一再地警告西施,不能出门,永远呆在家里,更不许和陌生人说话,那怕是关于我们过去和现在的一丁点的事情也不能向外人道,否则,你会死得很惨很惨,你应该知道我的工作作风,一个强大的吴王,我也将他整得惨死,何况你一个小贱人。想必西施是怕了,整天以泪洗面,不思茶饭,没过几年,吐血而亡了。或者说,西施被范蠡悄悄地推入湖中淹死了,然后制造一个失足跌落水中的假象,再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算是一名大款名流良好的社会形象。秋风呜咽,烟雨迷蒙,那也许是西施心情的最好诠释。在范蠡的心底,可能也有着潜伏很强的男权意识,他的痛苦要隐藏得很深很深,不同的场合他只能以不同的面孔示人,这是世俗的眼睛看不到的,历史也就无法记录下来。在女性的主体权利意识尚未觉醒的时代,男人不但是社会政治、经济的掌握者,也掌握着社会的话语权力。在漫长的男权统治的封建社会,当个人色欲得以满足之后,所有范蠡们不会就此罢休,生活在男权意识之下的他们还有更大的人生追求,比如成为公众心目中的正人君子、慈善家、英雄、勇士、好官等等,但是他们骨子里绝不会对女人是乐善好施的,给予女人以更多生的权力、爱的权力、活的自尊、工作的自由是无比吝啬的。比照今日当官们的所作所为,不难得出这样的猜测来。

还有一点也需多说几句,那就是在中国男人的心中,我可以去睡别人的女人,而我的女人是不允许别人睡的,这是他们的贞操观。这和当今某些领导干部为了攫取金钱和权力,把自己的女人送进上司的怀抱是不大一样的。今天,有个别人民的老爷们,为了得到更多想得到的东西,是不惜老婆孩子的,大约他们都永远信奉这样一句实用的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总而言之,西施的人生应该是以悲剧结束的,这是她从进入吴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的。大凡做棋子的,想必用过了,都是会被丢弃的。世上的“老爷们”,有的是兴风作浪的能力,有的是招蜂引蝶的本领,有的是招摇撞骗的伎俩,有的是邀幸取宠的着数,有的是沽名钓誉的能量,有的是飞黄腾达的妙策,一两颗棋子怎能放在心上。或许正如有位爷们说: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应该说,作为美人计工具的官员们的太太也好、女儿也好、情人也好,还是高价雇来的婊子也好,计划实施完成以后,想必终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世上的所有西施们大概都是同样的结局,这一点还是能给我们为官者和正想为官者些许嘲讽的。

且罢,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二千多年过去了,“美丽”早已做了一次又一次的修改,“东施效颦”早被说成勇敢自信;“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一再地被恶人利用。“美人计”在今天的官场里那用得更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远不是西施所能想象的。假使西施还活着,定会自叹不如,羞愧而死的。现实本来就这样残酷,无需隐讳。总之,历史留下的一切,往往被历史篡改;历史再现的一切,总是被历史埋藏。人们天天吟唱的,可能全是呓语;世上日日流逝的,也许都是真相。霉味太浓,是我又在翻晒往事;残阳如血,世上有几人看懂?

【作家档案】

王凤国

王凤国,男,回族,宁夏作协会员,先后在区内外十多家报刊及文学网站上发表过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入选十多部文集。出有诗集《在阳光里飞翔》。一年多来,近二百首(篇)诗作、散文见于多家公共平台或书刊。

责任编辑:祁国平 书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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