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散文】张国中/读书与淘书

 河南文学杂志 2021-06-04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读书与淘书

张国中


读书之乐


 

在这炎炎夏日里,捧一本心爱之书,不仅能获阅读之乐,领略人生至味,还会给躁热的心灵撑开一把遮荫的伞。

天气燥热,心情亦躁。想到书香可消暑,便去书橱里翻找能静心的书。是谁说过,天热懒翻书。可在火炉中,能觅得一份清凉,书,看来还是要翻下去的。

大凡读书,很多人都带有一定的功利目的。不是吗?古人即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之说。持此说而读书者,不过是不知书味的庸碌人而已。对他们来说,书是拼掉老命沽荣射利的敲门砖。头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其结果是,除了造就一批五谷不辨、四体不勤的庸官俗吏外,多数人还不是如范进中举一样,落得个可笑可悲的下场?应该说,当今为文凭、为学历、为博得个好工作,抑或为谋得个一官半职而读书的不在少数。当然,也有为学有所长、术有专攻,为实现自己宏伟理想而读书的。不管抱有何种目的,能读书总比不读书的好。

有的人读书,往往把读书视作苦役。一旦达到某种目的,或者获得某种谋生手段,就把书弃之敝履。即使偶尔找本书来读读,无非是为了消遣或为了查找资料应急。毋庸讳言,现在新的读书无用论的现象和观点正在抬头。有一个段子,说某大学校园新区落成,园中有一雕塑:一位天使般少女左手捧一本书,右手举一和平鸽。校方在全校征集雕塑名称。而最后收到的应征答案大部分却是:“读书顶个鸟用!”此虽笑谈,可也折射出广大青少年对读书的态度。因此,要把不喜欢读书为喜欢读书,把读书苦变为读书乐,乐在其中,乐此不疲,乃至嗜书如命,购书成癖,那就要领略读书的情趣。

说起读书的千般好、万般情趣,古今中外名人早有妙言,并且去身体力行了。

英国散文家洛根·皮尔索尔·史密斯在题为《安慰》的一则随笔中写道:“有一天,我情绪低落地坐在地铁里,为了振奋一下精神,我默想人世间的各种乐趣。但是,它们中间没有一种是我在乎的:美酒、友谊、吃喝、恋爱,或者道德感。既然在这个世界里,只能找到这样平庸的东西,那又何必坐上电梯回到那里去呢?”他紧接着笔锋一转,毅然写道:“然后我想到了读书——那美好而美妙的读书的乐趣。这就够了,这种不会因年老而减色的乐趣,这种优雅的、宁静的、毕生的陶醉。”读了他这段话,我感觉读书之于此君,纯粹是一种人生安慰,而且是唯一的安慰了。    

宋代词人秦少游喜欢读书,且有一首六言诗:“挥汗读书不已,   人皆怪我何求 。我岂更求荣达,日长聊以销忧。”这位淮海居士刻苦如斯,却不过也是借读书解愁罢了。而清代书画家黄士陵刻有闲章一方:“恨不十年读书!”如此迫切,多半是出自一片爱书之情吧。倒是东邻日本的吉田兼好,在其随笔集《徒然草》中写道:“一灯之下独坐翻书,如与古人为友,乐何为之!”这位生活于十四世纪前后的兼好法师,是以书来解寂寞的。此一番乐趣,真可称得上是化入一片清净自在的悠闲之中。

在照顾病妻的空闲里,闲坐翻看《中国读书大词典》,更是如饮醇醪,陶醉在名人大师们的读书精神里,并深深地被他们的读书故事感动着。顾颉刚先生是中国历史地理学和民俗学的开创者,也是现代古史辨学派的创建人。一生著述颇丰。主要著作有《古史辨》、《尚书通检》、《秦汉的方士和儒生》等。顾先生取得如此成就,与他的爱读书、读书多分不开。他12岁时曾作一自述,其中有两句话给我印象殊深:“恨不能游尽天下名山大川,恨不能读尽天下图书。”顾先生说自己从小就喜欢乱翻书。看祖父的文字学书,看父亲的文学书,看叔叔的历史书,因此受到各方面的启发。然而,每一门类的知识是无穷的,又渐渐地感到,这些书不能满足自己的求知欲。于是,就到书店买书,不管哪方面的,购买了大量的书来读。我想,也许正是顾颉刚先生的勤奋好读,才使得他获得了渊博的学识,为他日后成为驰名中外的史学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另一位大师级人物陈寅恪的读书经历,也是颇能给人启迪的。被誉为史学大师的陈寅恪,少即用功读书。史籍、文集以及小说、佛典,无不浏览。他从13岁到36岁的20余年间,数度出国求学,先后在日本、德国、瑞士、法国、美国钻研梵文、巴利文和比较语言学,通晓各种文字,这有助于他涉猎中外,积累了渊博的学识,于历史、文学、哲学、宗教、语言学等学科,均有很高的造诣,尤精于魏晋南北朝史、隋唐史、蒙古史、唐代和清初文学、佛教典籍之研究。其学术成果,早为海内外所重。陈先生读书,表现出对史料有百科全书式的掌握,又以深厚的文史哲及语言文字功夫,融会贯通,纵横驰骋,不断开创新领域,充分表现了他读书治学的“创造性”。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被誉为“文化昆仑”的著名学者、文学大家钱钟书。钱先生一生坐拥书城,不为名,不为利,低调而淡泊,养得清气通天地。又想,古今圣贤,天地英杰,哪个不是读书的大家,哪个不是知书中至味,哪个又不是读的日月通灵呢?

读书真好!说到底,读书是一种清福,只图现世安稳,日月静好。人生在世,钱不必过多,友不必三朋,渔商贩利者不来,达官显贵者不入。虽是寒屋陋舍,来的却都是清清瘦瘦的读书人,把盏品茗,滔然论古今,净手焚香写妙文,雪天拥被读禁书,都是人生至味。但你要真正领略读书的乐趣和至味,就不能光站在岸上看人家游泳,那是人家的快活和乐趣。你还得亲自下到水中,到广袤的书海里去遨游一番。对,在这炎炎夏日里,捧一本心爱之书,不仅能获阅读之乐,领略人生至味,还会给躁热的心灵撑开一把遮荫的伞。好的,咱们一起去快乐读书吧。 

淘书之乐


 

带有怀旧色彩或者说有些伤感的还有淘书。淘书的乐趣就在一个“淘”字,从旧书堆里苦苦寻觅,忽然找到一本自己渴望已久的书籍,那种欣喜若狂的乐趣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如果财大气粗,到书店一通乱买,藏书数量一下可以暴增,但这不是淘书,是买书。

每到一地,我喜欢逛一逛旧书店或者旧书摊。并没有特意淘书的目的,只是站在书架旁,或者随意蹲在书摊前,感受一种故纸芬芳。那因为年代久远,而发出的特有的书页味道,给我许多联想:这些书,都有怎样的际遇?它们又是经历了什么样的读书人,而最后流落到这里的? 

想起英国散文家查尔斯·兰姆说的话,一个真正的爱书人,只要他还没有因为爱洁成癖而把你所有的老交情都拒之门外,那么,当他从旧书铺获得一部旧版的《汤姆·琼斯》,或是《威克菲尔德牧师传》的时候,无论这些书有着怎样的污损的书页和残缺的封皮,它们对他仍然会具有无限的吸引力和亲切感,它们的破损也只在表明:肯定有无数位读者的拇指,曾经伴随着欣悦的心情,一遍遍翻过这些书页......

对于这种情景,兰姆认为,谁还会苛求这些书页是否干干净净和一尘不染?因此,在我的心目中,“旧书”不旧,它一如既往地有着自己的美好,或者是新书不能替代的年代感和历史感。把它捧在手上,就仿佛见到了那些曾经抚摸过它、展读过它的人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手捧一部旧书,就可以与曾经拥有过它们的人,开始跨越时空的对话和交流了。我相信,他们一定是爱书人。

以书为友,每一个人都免不了会有种种书缘和奇遇。我想起了自己的书橱中那些旧书和夹在逐渐发黄的书页中的故事。它们没有藏书家兰姆的奇遇和年代久远,却也一样带着往昔的风尘,令我产生无尽的想象和回忆。

我曾有一套蔡东藩著上下两册的《明史通俗演义》,记得是1983年春天去北京出差买的。后来被一位来串亲的表哥看中,说什么也要借去看看。我是爱书如命的人,也是爱面子的人,平常最怕人家向我借书。但这是大舅家的表哥,也是我母亲的亲侄,这关系,能不借给吗?好在我藏了一个心眼儿,表哥的面不能驳,内心里却做最坏的打算,希望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就说:“你先看上册,下册我还没看完,看完后你再接着看。”表哥笑了,似乎看透了我的小心眼儿,就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那一刻,从没说过谎的我,脸都红了。书是借走了,但借出去就回不来了,一如飞走的黄鹤。一年又一年,每每看到形单影只的《明史通俗演义》下册,心里就像灌了铅一样发沉,又不舍得处理掉,就任它在书橱一角单着吧。

1991年5月,我去浙江千岛湖参加一个笔会,抽空去淳安县城的新华书店闲逛,猛然,我的目光被拉直了,书架上居然有一本《明史通俗演义》上册,封面、版式与我的那本下册一模一样,堪称绝配!女店员说,不知怎么就剩这个上册了,不好卖,你想要,可以按半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心砰砰跳着,就像见到失联的亲人,一把把它抱在怀里,全然不顾那店员姑娘的哂笑。做梦都没想到,在千里之外,我居然让《明史通俗演义》下册脱单了。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位爱写作的朋友,其文犀利而不乏幽默,对当前某些社会现象多有批评。某天,整理旧杂志,发现有一本上海《文汇月刊》1981年第10期,这是我当年高考落榜后,失落加无所事事时,在集市上的杂志摊上买来的,现在发现上面居然刊登了这位老兄的一篇文学评论,语言犀利,所评可谓针针见血。

恰逢老兄邀约去他家相见,就带了这本杂志作为见面礼送给他。老兄大为惊喜,连说一晃过去30多年了,自己都没有这本样刊了,珍贵珍贵!他是藏书家,惊喜之余,了解到我喜欢浩然的作品,尤其对小时候读过的长篇小说《艳阳天》《金光大道》等念念不忘。他眼睛对满屋子的书逡巡了片刻,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套红色封面的《艳阳天》(上中下)三卷,这正是我当年夜里点着煤油灯孜孜以读的那种版本啊。他豪爽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送你吧!这下,轮到我惊喜了!谁知,他又拿出一套浩然的《西沙儿女》正气篇、奇志篇两册,还有一本《金光大道》第一卷一并送我。这都是我当年喜欢读的书啊。《西沙儿女》品相不太好,但对读书人来说,能读就是好书!我在旧书店里淘过书,在旧书摊上淘过书,没有想到,在朋友家里也能“淘”到自己喜欢的书。这无疑让我们的友谊更上层楼,也因有着淘书的共同爱好,而来往更密切了。

淘书的乐趣还有。偶尔去一个旧书摊闲逛,发现在一堆花花绿绿的正版书或盗版书下面,居然有一本著名书画家范曾的《老庄心解》。我蹲在那里,抽出那本书一看,书是正版书,系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1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的新书,扉页上有范曾先生用毛笔亲笔签名:某某先生藏,范曾乙酉,并钤有阳文“江东范曾”印章。某某先生是我有过一面之缘的著名学者,他与范曾相识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因为范先生除书画创作外,也是一位著述颇丰的学者。可是,某某先生,是一位写书爱书之人,这本书又是怎么流落到书摊上的?我没有问,必定是有一段故事的。无论怎样,这本签名书,已经堂而皇之的摆在我的书橱了。诸如此类,还有著名作家、学者何香久先生的《人文九课》、朱惠民先生的《得句庐联存》等,也是题赠别人的,后来都被我“淘”到了自家的书橱里。

淘书当然是为了读书。这些年,我有意无意地淘了上百本旧书。我淘的书也杂,文学的最多,还有历史的、哲学的、医学的、法律的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本《中国大百科全书·天文学卷》和“法学卷”。每每翻阅,那些发黄的纸张,早就没有了墨香,但依然乐读不疲。

时常感到,读书像是一场旅行,不带功利性的阅读,会使人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读每一种不同的书,都会了解它不同的层面和意义。哲学有哲学的深度和价值,文学有文学的独特和魅力。哲学打开了我对生命认识的另一扇门,使我知道人活着的珍重,也使我更懂得珍爱自己,和自己的人生。文学打开了我的梦想之门,给我后来走上文学之路奠定了一个扎实的基础。天文学打开了我的新视野,使我了解到宇宙的起源和生命的起源。我不再盲目地信从那些遥远的传说,也不再盲目地信从那些毫无根据的崇拜,和所谓的神灵。

书籍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我的人生之旅。是书使我远离各种困惑和迷茫,是书给了我精神上的支持,是书陪着我一路走来还会陪我慢慢老去。买书、淘书,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乐趣,而读书成了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清代张潮在《幽梦影》里说:“有工夫读书谓之福。”是的,淘书令我快乐,读书给我智慧,快乐和智慧或许是我最大的福分吧。


张国中简介

ZHANGGUOZHONG   JIANJIE


      张国中,已在《中华文学》《散文百家》《当代人》《火花》《中国铁路文艺》《澳华文学》等国内外报刊发表散文作品70余万字,有作品被全国百强校联考选作语文试题,以及重庆、福建、江西、新疆等省市区作为中考、高考阅读分析模拟试题。散文作品多次获奖,著有散文集《永远的向日葵》等。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俗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沧州市散文学会常务理事、南皮县作家协会副主席。

《悦读时代》杂志是由河南阅读学会主办的一份综合类月刊。主推时代人物、名人故事、重大历史事件,并刊发优秀文学作品,为读者、作者打造一个互联网、传统媒体联动的全方位立体交流平台。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