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徐继明||【散文】南阳饭局

白水之湄 2021-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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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饭局

文/徐继明

南阳的饭局，永远没有政治色彩，高潮永远是小道消息。酒文化，永远稳居筵席的主导地位，似一股温润春风，使入座诸位，时刻处于如醉如痴、醉意朦胧之中。

南阳，中国的古城，历史上，虽无帝王居此，却有：诸葛亮、张衡、张仲景、范蠡四圣。酒文化，河南八府数南阳，南阳城里美酒香。谚语有云：不到深圳，不知钱少，不到北京，不知官小，不到南阳，不知酒好。

官商聚居的城市，社交生活里，自然免不了饭局。公家单位严禁吃喝，中午饭局，一概取消，需要聚会，一般安排在晚上，每次聚餐，不到6点半，不会有人到场，因为下班人潮涌动，大都堵在路上。选择聚会地，现如今，设一饭局，餐厅不一定要大，但要私密，最好是订在不让点菜的傍水餐馆，(比如月亮岛，四面环水)，雅静悠闲，富有诗意。或者是隐藏在公园内、曲径通幽，大明的王府饭店、府衙饭店，都比较高档，清静而颇具特色，决不适宜在上星级的宾馆聚餐(如白河梅溪等)。

主角一般都是最后一个到场，就是早了也要先打个电话：“都到了吗？我刚开完会……”对方就会说：“都到了，还差谁谁谁，在半路上堵住……”或者说：“都到了，就等您了……”但是，主角知道，可能大部分在环城路上呢。主角一定要打几个电话，当确定都到了之后，才踩着点进来，时间要拿捏的既显得公务繁忙，又让人无姗姗来迟之感，更不会让大家等得兴意阑珊，想拂袖而去。如果有人因为堵车真的迟到，一般主角抄起电话，“你啊什么时候到？就差你了呀。”

南阳饭局的开始，谁坐主位往往要费一番周折，一般情况下，大家会请职务高的人座，虽然这个位置，在其它地方，是要买单的，而这个时候，最高职位的人也要推辞一下，在大家一再坚持下，他往往半推半就地坐下，然后假模假样地说一句：“那今天我就买单了啊”，诸位哈哈大笑，意思当然不会让他买单。主位的左右手边，大多是职务次一级或特约来陪酒的美女位置，其余的人，如果位置没有特殊指定，就差不多坐下了。菜上酒满，主角会先说几句，基本的套路是：“各位各位，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想大家了，到一块聚聚，”要是主角什么也不说，客人会催他说上两句，然后酒宴正式开始。主角还要介绍一下第一次来见面的客人。

南阳的饭局，大多以熟人为主，偶尔也会有几个生面孔。介绍完客人之后，在喝酒聊天称呼的时候，有一个原则，局长以下一般要称呼姓和职务，你比如：王处长、张科长，局长以上要称呼名字和职务，比如晓明局长等。如果一提到省委领导，则直呼名字，不带姓，说的时候语速要流利，表情要淡定，其实这并不证明他对领导有多么熟悉。在最高级的政治场所，都有特定的简称。比如"海里"，那一定商海，企业家，大款；山里，那一定桐柏山、南召山、西峡山、内乡的宝天曼等外县客人。发改委称发委，局里指市县各局等等。

开始喝酒，主角要敬酒，一般要大家一起喝三杯，从主角左边的人开始，每人端第一杯酒的时候，一般不聊天，三杯过后才进入自由组合阶段，也就是散打阶段，谁与谁有故事，就可以单敬……南阳有上千年的酒文化，博大精深。酒桌上既有善饮的豪爽之辈，也有用白开水敬酒，别人不敢识破的高人。在讲究的南阳酒桌上，一般喝四种酒，国宴茅台，代表着酒席的规格；北京二锅头，代表着南都与首都无异；河南汝阳杜康，代表着传统历史风味；赊店元清花，代表南阳独有特供。当然，都是最高档的，大概每瓶不低于五百元。各桌可根据商议，任选一种。正式的商务酒，大多选茅台，以视尊贵，朋友之间，尤其是吃涮羊肉时，不管你是市委书记，还是身价亿万的老板，都可以喝二锅头；有些文人雅士，常效曹操横槊赋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贾岛醉来非假倒，刘伶饮酒不留零"，所以首选杜康；本地的土豪，乡土情结较重，选择元清花。这是南阳人特有的风格，表达的是一种四圣流传至今的独具特色，和老南阳人对酒文化的眷恋和对酒无条件的珍爱。南阳是上善之区，喝酒也一样礼数繁多，非常文明。不管老朋友，或新朋友，一推一杯，讲究杯杯见底，几个回合下来，有人便高了，敬酒的便说，“要不你随便，我干了。”这时候，又开始有人下来敬酒了，所谓的下来敬酒，就是首座嘉宾，端着酒逐桌逐人敬酒，这样的礼遇是最高规格，没有一个人敢拒绝的。于是，又海喝了一通。南阳饭局与其他地方最重要的不同之处就是：一般都有一个分享最新的内部消息环节，比如世界局势、股市内幕、海里动态、明星绯闻，以及新冠疫情，各国疑似多少，确诊多少，死亡多少，就我国控制有力，一发生，就把它消灭在摇篮之中，等等一切吧，都是很好的体裁，而且越有轰动效应的事情，越要说的轻描淡写、如数家珍。一般主角会说：“前几天我和三哥在一起吃饭的时候，Y刚从省里开会回来，带回的爆炸性新闻老多了，如何如何。”

南阳的饭局，喝酒一般讲究总量控制。通常喝白酒到最高境界的局，有一个非常科学的计算方法：那就是N减1，就是十个人喝九瓶，九个人喝八瓶，以此类推。白酒喝到位后，视在座人的情况，有喜欢喝啤酒的就开几箱啤酒，不善于掺酒喝的就接着喝白酒，如此这般，大家的酒就喝差不多了。于是，初见面就开始加微信，相互盘道，这位问：“您在哪高就？”对方回答：“我是某某单位或公司的，”这时候一般马上就会有人接上：“哎呦，那您该认识谁谁啊。”“那可不是嘛，我们忒熟。”这种对话一出现，感情的火花立马升温。然后就顺便约约下次聚会的时间，你兄我弟相见恨晚，握住手紧紧不放。文艺一点的饭局，还会带来嘉宾的即兴表演，比如京剧名段，或者民歌清唱，诗歌朗诵，甚至还有现场魔术或书法表演……再过一阵，就会有人问，“今天差不多了吧！”主角立马宣布："诸位亲朋，诸位亲朋，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咱们今天就到这，杯中酒吧，喝完。记住啊，喝酒别开车啊，没带司机一定找代驾！”凡此种种，都充分表现出南阳真正的城市精神，乃至大气、厚道、牛逼、有面儿。之后大家起身穿衣、拎包、拿手机、跟服务员要停车票……

出得门外，又一番握手，拥抱，十八里相送，难舍难分，一群摇摇晃晃的身影，在灯火阑珊处，渐行渐远……难怪有几个上海的朋友到南阳出差待了七天，喝了七天，离开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南阳虽无大干部，也并非富裕之地，但酒文化，远比上海大气、厚重、老道，到南阳如同到家。下次打死我，也不敢在南阳人面前吹牛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