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看牡丹

办公室外面的牡丹快要开花了。

对于一个生性木讷，又不喜莳养花草和小动物的人，如我，能留意到这个景致，完全是个很意外的事情。也许，因为她“先有一片葱绿，之后才开花”的缘故吧。

浅春此前的这些日子里，我们看到的都只是有花无叶的景致。没有绿色的陪衬，花的世界就有点单薄。那花朵都仿佛被人硬生生地黏在了树枝上，单调而又干巴巴，叫游人的喜悦不是那么饱满尽兴。

我其实一直对牡丹有误解。这误解来自于我的出身。我出生在山里，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自卑，——牡丹那么雍容华贵，仿佛出身皇城根儿的京城人，或者溜一口婉转腔音的“阿拉上海人”，我自个人先自矮下一大截，不敢靠近人家。尤其在读了刘禹锡的《赏牡丹》诗作之后，这误会就加深了许多。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诗我其实很喜欢，就是读到“妖无格”三个字的时候，一种厌恶之情便自我的心底喷涌而出。所以，我很少关注牡丹，印象里把她看作穿貂绒挂重金的贵妇人，偏还要涂抹很猩红很艳丽的嘴唇。——这样的物类，都被我归入艳俗之列，是从来不拿眼睛看的。

今年春天，我居然这几天好几次留意到廊下的牡丹，还欢呼，“牡丹就要开花啦！”态度这样大翻转的缘由，连我自己也很模糊不清，大概是对自己的2018有了新的希冀吧，于是就很兴奋！

牡丹花的叶子究竟是哪一天长出来的，我真的不曾注意，我只是被廊下一片嫩嫩的绿波所吸引，凑过去看时，已经是成片成片的叶子，平铺起来就像一席绿被，高低错落成了自然率真的波痕，把水肥充美的泥土遮得严严实实，成了园里最早的一处绿色风景。在绿色尚欠的季节，她给人的吸引力是蛮大的。

在我踱步过来关注的时候，我恍然发现，牡丹跟前些天看到的杏花、梨花和桃花她们是不一样的：牡丹是先长出成片的叶子，然后才开花。先有绿叶，才有鲜艳。这大概就是她天生喜欢“被人簇拥”的天性吧。就像古装剧里的大人物，要出场时总先跑出两排齐整的喽啰，虎声虎气地喊着“肃静”和“回避”，然后人丛里闪出一顶八抬大轿。——牡丹，的确气度不凡。

我蹲下身子，很仔细地去看，嫩枝上的花蕾包得紧绷绷的，看不出包了多少层，是一个硬疙瘩吧？有顶端裂开缝隙的小叶片显出稍尖锐的形状，有细绒绒的边缘，那么细嫩，你都不忍动手触摸一下。

在阳光稍多的地方，一些花蕾顶端透出隐隐的红色，花蕊在鼓鼓囊囊中努力挣扎着，很着急的想要冲破包裹，绽放开来。看她们那份急迫，不在今晚，就在明天，一定会高高举起一朵惊呆你眼球的花儿来。接着就是两支，三支，四支……纷纷闹闹地连起来，成了一片富态华贵的花的海洋。

我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粗心竟至于如此荒唐：原来办公楼南侧向阳处的牡丹已经成片成片地绽放了：红的娇艳，一层一层的花瓣儿亲密地挨挤着，好像小学生下了课拥在墙角玩挤怼的游戏，挤得越紧越热闹，越过瘾。白的花瓣少些，听种花懂花的师傅说，这叫单瓣儿。那么，这里的牡丹品种，红色的都是多瓣儿，白色的都是单瓣儿了。

“花儿其实很聪明！”师傅说，“颜色不够好的，就用香气来吸引蜜蜂。”

 “是吗？”周围跟我一同看牡丹的同事也很惊异这样的说法，就都凑近了鼻子去闻。我更加好奇，极力想搞清楚，便决计过后去查查资料，搞清楚植物“生存有道”的秘诀。——只知道树挤在密集的地方，就会努力笔直地长高，好出人头地，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日光。

对于牡丹了解的太少，看到白色红色的花一簇簇在风里轻轻摇曳，自己却没有更好更透彻的理解，只能颓然入神呆愣，不免就有些许遗憾。

想起《诗经·汉广》开头的四句诗：“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它们大致的意思是说，南方有高大的乔木，却不能在它下面歇息；汉水边有心仪的女子，却不能追求。讲的是一个可见而不可求的爱情故事，把一个年轻樵夫苦恋的惆怅心情表达的很淋漓尽致。

而我，可以长时间悠闲地享受这丛开的牡丹，却因了自己的不懂，看不出更多名堂，空自嗟叹，和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牡丹是绕着办公楼长了一圈儿的，先是南边阳光充足的地方开了花。再是西边阳光较多的急着要开花。北面背阴地方的牡丹，也已经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三月四月交替，我们就在盛开的牡丹花丛中，读春天的气息。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惠安中学教师。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