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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这是啥？”母亲说着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挡开眼前飞来的“石头”。电影院内静悄悄的，母亲的举动勾起了周围观众的注意，有三两个前面的人还特意转过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顿时，我羞愧地感到无地自容，把头侧向另一边，远离母亲，不和她讲话，仿佛陌生人一般。2019年在北京培训学习，母亲专程从家里坐火车看望我。趁着休息一天，走马观花地带着母亲逛了逛天安门广场、鸟巢、水立方等景点、觉得太累，便带上母亲观看正在热映的《流浪地球》，这才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电影结束后，在陪母亲回到住宿地方的路上，我先开了口：“妈，不就看个3D电影嘛，至于那么大反应吗？你这样会让别人瞧不起，觉得咱们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母亲低着头，没有说话，我也没再搭理，从口袋掏出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回来时，路口亮起红灯，我就“抓紧”时间发了个朋友圈：好长时间没放松了，今天陪母亲一起看了个电影。并附上几张照片。绿灯亮起，我瞥了一眼乖乖等候在斑马线上的车辆，就低头自顾自地玩着手机往前走，直到过了路口，才发觉母亲还在路口的灯柱下面等候。“妈”，我冲着马路对面大喊一声，不知道是我声音太小，还是笛声喧嚣，她依旧木木地杵在原地。
绿灯再次亮起，我折回到路口，扯了一母亲的衣角，她这才缓过神来。“这都几个红灯了，你今天怎么了？带你出来转一转，怎么总是心不在焉？”我没好气地说。母亲指着远处商场旁边一个铺着鲜艳红毯的小台子说：“你看，那像不像戏台啊？”本来就有些生气的我嚷道：“一点都不像，能不能别问这么老土的问题？”母亲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有回答。面朝那个所谓的“戏台”继续发呆。我则继续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看着朋友圈里有几个人给我留言点赞。“小时候，你可喜欢看戏了，人多看不到，我就把你抱起来，使劲往前挤，当你看到那个武生甩花翎时可高兴了，在我怀里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清亮的嗓音、一颦一簇、一招一式，回忆拉回童年。
幼年时，我的确喜欢热闹，每逢有重大节日活动搭台唱戏时，不管再远，母亲都会一手拉着我，一手拎着一个小木凳带我去看。戏台是用木板、砖块搭建的，一块洗了不知多少遍、褪了色的红毯盖在上面，非常简陋。顶上用钢架固定几块深蓝色、千疮百孔的破布，不遮风也不挡雨。但不论天气多么恶劣，看戏的人，总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戏台子围得水泄不通，台下的人掌声不断，台上的人不知疲倦。那时候家里穷，村里可能只有两三户人家有黑白电视机，信号弱的时候画面时隐时现，有时干脆就是满屏雪花。因此，大棚戏就更受到村里乡亲们的喜爱，遇上喜事，总要请上戏班子，唱一唱“河南梆子”，大家一块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起沾沾喜气。小孩子，哪懂戏，就是图个热闹。每逢看戏时，母亲就会从地摊上给我买一节甘蔗，用牙小心翼翼地帮我劈下外皮，送到我的手里。我非常享受地嚼着甘蔗，吮吸那甜甜的汁液，直到嘴里残渣的味道像木头一样，才舍得吐掉。母亲个子不高，有时候人多，就拉着我使劲往前排挤，如果还是看不到，她就抱着我站在随身携带的小木凳上，不管再累，只要看到我高兴地冲着戏台咧嘴笑，她就十分欣慰。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村里就很少看到大棚戏。偶尔有场戏，也是有钱人家请来撑台子、讲排场用的，戏里戏外都缺少了人情味儿。随着社会发展进步，电脑、手机都变成了必需品，我也因为上学、工作等原因离家越来越远，离父母越来越远。印象里就很少再和母亲坐在一起，更多时候是在外地打上一个电话，报个平安，嘱咐父母多注意身体。有时候，因为工作需要，无法回家过年，就通过视频通话“见见面”，却从未想过真正待在他们身旁时，放下手机，一起谈谈心，给他们讲讲城市的繁华、科技的进步，唠唠家常，听听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路灯下，母亲肩上暗红色的勒痕引起了我的注意。回想一大早接站时，只觉得她背上的行李就像是一座大山，而她被这座大山深深地压着。她知道我爱吃水煮的咸花生、烤得的金黄的地瓜片，我抱怨说：“下次就别再带了，超市都有，我要是吃的话就自己去买。”而她却声称：“超市出售的没有自家的好。”母亲深知，家乡的味道一定会让我满心欢喜，她更知道我这么说，是不忍心她拖着这么沉重的行李来回奔波。
回去的路还有挺长一段距离，母亲执意走回去，我拗不过她，只好沿着昏黄的街道前行。拉着她粗糙的手，我专心地听她讲我小时候的囧事、他们那个时代的趣事。累了，就坐在长椅上休息，趁机教她怎么看指示牌，怎么看城市公交线路图，如何用手机导航……城市里霓虹灯闪，高架桥笛声喧嚣。虽然我们适应了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习惯了时尚潮流的娱乐方式，但却忘记了放慢节奏，让父母跟上自己的步伐。他们也许会对一场电影里普通的3D效果感到新奇，也许会在使用手机进行网上购物消费时对各类新鲜事物提出一大堆问题，就像幼年时的我们，说话不着边际，却对一切充满好奇。一场电影一场戏，一梦初醒一生忆。不妨走出现代剧本的束缚，多花时间陪伴父母，趁自己年轻，趁他们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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