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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之窗】巴金与曹禺的交往

 老鄧子 2021-06-09

巴金与曹禺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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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岁那年,正在清华大学求学的曹禺写出了他的第一个剧本《雷雨》,也因此结识了巴金。当时,巴金在《文学季刊》任编委,曹禺起初并不是把《雷雨》交给巴金,而是给了他在南开中学上学时最好的同学靳以。对此,曹禺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靳以也许觉得我和他太接近了,为了避嫌,把我的剧本暂时放在抽屉里。过了一段时间,他偶尔和巴金谈起,巴金从抽屉里翻出这个剧本,看完以后,主张马上发表。靳以当然同意。”巴金也回忆说:“我同靳以谈起怎样把《文学季刊》办得更好,怎样组织新的稿件。他说家宝(曹禺的原名叫万家宝)写了一个剧本,放了很久了,家宝是他的好朋友,他不好意思推荐其稿子。我要他把稿子拿来看看。我一口气读完《雷雨》,决定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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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左)巴金(右)

经过巴金先生的推荐,《雷雨》发表在郑振铎主编的《文学季刊》1934年第3期上。发表后引起轰动,被公认为是中国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曹禺先生也因此被誉为“东方的莎士比亚”,一举奠定了他现代戏剧大家的地位。曹禺先生后来的代表剧作《日出》《北京人》,也都是巴金先生推出的。当时巴金先生就把曹禺的作品和鲁迅相提并论,认为可以进入文学史。可以说,巴金是曹禺的最早的真正知音。

成名之后的曹禺先生一直把巴金先生视为自己的伯乐和知己,1942年,曹禺先生将巴金先生的小说《家》改编为四幕戏剧,使之成为又一部现代话剧经典。两位文学巨匠的深厚情谊保持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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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曹禺到了重庆,应聘在复旦大学讲外国戏剧,还教英文。他回忆道:“在重庆时,我穷得不得了,有时一天就啃两个大烧饼,有时连烧饼也啃不上。在这种时候,我就跑到巴金家里,又吃又住。其实他并不富裕。有时候他手头宽裕,就约我到宁波馆子去打牙祭。巴金对朋友永远是那么厚道、宽容、友爱,他永远是我的大哥,我敬重的兄长。”

新中国成立后,巴金定居上海,曹禺定居北京,但仍然保持了密切的联系。巴金先生非常珍惜和老朋友见面的机会,在与妻子萧珊的通信中40多次提到自己和曹禺的相会。对于曹禺后期忙于各种事务性工作而疏于创作,巴金先生作为老朋友直言相告“不要囿于杂务,应该多写些好作品”“你有很高很高的才,但你有一个毛病,怕这怕那”“你的顾虑太多,你的心灵中有多少宝贝啊”。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两人恢复了正常交往。巴金时不时来北京开会,每次都要与曹禺见面。两个人都老了几岁,话说得没有过去那么多了,似乎只要见面就好。有次,巴金来开会,住在北京饭店,曹禺去看望,两人想出去走走,就沿着王府井大街从南往北一直走到东安市场。市场门口有卖冷饮的,也卖冰棍,曹禺提议“吃根冰棍吧”,巴金说“好”。于是一人手里举着一根冰棍,慢慢悠悠,边走边吃,像两个孩子。后来曹禺再婚,妻子李玉茹是上海京剧院院长,曹禺有很多时间待在上海,与巴金见面方便了。两个老人经常见面后各自坐在沙发里,隔半天才说一句话,气氛随意而安然。再后来,两人年高体弱,曹禺住进北,巴金住进华东医院,写信成了他们之间主要的来往方式。当然,有时也通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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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中秋节,巴金打来电话,曹禺急切地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但又做不到,照顾他的小伙子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要给他戴围巾,拿帽子,可他已经等不及了:“快,快……”说着忙不迭地向门口移动,女儿万方和小伙子赶紧去扶,他的腿有点迈不开,脚步踉跄,在几个人的搀扶下,曹禺穿过走廊,奔向电话间,又迫不及待地一把抓起话筒:“喂,老巴吗?我是家宝!”两人互相问候,说着各自的情况,越是听不清,声音就越大。“你说什么?咱们干什么?什么……好!好!咱们共吃一个月饼……”电话那头,巴金的家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因为,巴金其实说的是“咱们共有一个月亮”。巴金用他的四川口音重复了几遍,曹禺终于听清了,也笑出了声:“对呀对呀,太好啦!咱们共有一个月亮!”声音大得像是在喊,满走廊都能听见。

挂断电话之前,两人总是约好什么时候再见面。“春天,我去看你。”“秋天,我们在杭州见。”两个人都是信心满满。更多的时候,两人还是以书信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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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4月11日,纪录片《巴金》在巴金诞辰八十周年之际开播。曹禺参加了那天的看片,他即兴发言,谈友谊,谈电影,谈得最多的是于“文革”后写作《随想录》的巴金。巧的是,巴金写《随想录》,一开始就与曹禺有着直接关联。1978年,邓小平访问日本,讲到日本妓女阿琦婆故事的《望乡》成为在中国公映的三部日本电影之一,当时有国人指责该片是“黄色电影”,还有主张禁播的。巴金于此时公开表示反对影片删减与禁演。巴金刚写完《随想录》的第一篇《谈<望乡>》,曹禺便从北京来上海,向巴金讲述了《望乡》的相关内幕,促成了巴金写下《随想录》的第二篇《再谈<望乡>》。

而《随想录》的最后一篇,依然和曹禺有关。曹禺去世之后,巴金先生不仅为他题写了墓碑,还写了关于他的一篇文章,叫做《怀念曹禺》。与其说“写”,不如是“说”,当时巴金只能口述,由女儿记下再作补充。巴金本还想着再写一篇纪念郑振铎的文章,可还没完成便与世长辞了。这样,《怀念曹禺》就成为巴金最后完成的作品,《随想录》系列写作就此画上句号。《随想录》第一篇《望乡》、第二篇《望乡》是根据曹禺的讲述而写的,而最后一篇是《怀念曹禺》,可以说,《随想录》由曹禺而起,以怀念曹禺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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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巴老90岁生日时,曹禺先生为他题词:“壮心超百岁,热情暖人间。”1995年为巴金国际学术研讨会题词:“你是光,你是热,你是二十世纪的良心。”1996年,是曹禺在世的最后一年,他在给巴金的信件中,不像以往那样长篇大论,而是简单的几十个字,巴金的信件也同样简单,但在字里行间,浸透着两人深深的牵挂和不舍。曹禺的女儿万方说:“其实我爸爸并不是一个爱交朋友的人,他真正的好朋友、一辈子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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