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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情

 淮阴语文 2021-06-10

老屋情

□朱金林

 几天前,我与渔沟老街坊陈新通话30多分钟,谈到本月初又回渔沟的事。我告诉他,我与大妹二妹及两位妹夫沿着老街走了一趟,发现老街尚存的老房子屈指可数。说到我家时,陈新说:你家还有房子吗?好像都塌了。”我跟他解释:“临街的三间草房因无人居住,漏雨严重,母亲在世时,请人拆了,砌了一道较高的院墙,装了一副大铁门,路人不仔细看,是会认为院子里没有房子了,因为平房比较低矮。”陈新的话,令我感叹,在左邻右舍的高大楼房映衬下,我家那几间低矮的小平房犹如大树下的一颗默默无闻的小草,是那么不起眼了。

 据父亲生前讲述,解放前祖父来渔沟谋生,开始是租徐地主家的门面房,后来积攒下点银子,盘下别人的两间门面房,有一间是买邻居叶裁缝家的。当时的两间房还带个小院子。老实说,那个年头能在渔沟街繁华地段买下门面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我知道,老街上有几家老住户,从解放前就租房子租到解放后,一直没有自己的“根据地”。每当想起父亲的话,心中不由对未见过面的祖父充满敬意,是他老人家的辛劳付出给了我们在渔沟有一个不大但很温暖的家。

 1948年,老屋曾遭过一劫。因邻居家起火,把我家的草房子也点着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在这里得到很好的印证。那把火把家什烧个精光,只剩父母和刚出生的大哥。邻居也是穷人,自顾不暇,哪有钱财赔偿,自认倒霉吧。不过父母没有沮丧,面对困境坦然处之。特别是母亲看着抱在怀中的大儿子,心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一切从头再来吧。母亲当年讲这段往事时,我还开玩笑说:“这把火烧的对,把我们家烧成正宗的“贫农”,也不错啊!

 老屋是我的根,我在这里生活了18年,许多往事是终生难忘的。

 老屋地处中市街中段,是当年做生意的好位置。合作化前,父亲自主经营,做茶食开店,形成“前店后厂”的经营模式。我3岁多时给家里添过乱。那时,父母都在后院里忙活,也没人管我,我一个人出门溜达,不知不觉跑到大北门那里,全家人找不到我着急啊,放下手中的活到处找我,怕被别人拐走了。我在大北门晃悠,幸好被人认出来送到我家。还有一次,我从柜台抽屉里摸出一张大钱,去史家烧饼店买烧饼,史家认为我拿的钱全买(是我点的头),人家炕了一提篮烧饼送来了,说是我去买的,这件事成为邻居们笑谈。

 上学时,晚上老屋就成了我们做作业温习功课的场所,我和大哥共用一张方桌,共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他的作业多,学习也下功夫,每天很晚才上床睡觉。每当我读到宋代诗人晁冲之“老去功名意转疏,独骑瘦马取长途,孤村到晚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诗时,就想到当年大哥在夜间做作业的场景。我爱开玩笑,也会给这间老屋不时带来欢乐。大妹上小学时写作文很用功,我拿过来一看,全文不超过百字。我就拿她开心说:“你写的不是作文,是杜甫诗啊。”妹妹听我在讥讽她,她也不生气,还哈哈笑呢。

 在自家不开店的岁月里,我家的老屋依然是个热闹的地方。对门是公社机关,渔沟的政治中心。还有派出所、税务所。这些干部们大都是本地人,他们有空闲时也会到我家坐坐聊聊家常。有一年我回家探亲,对门派出所的民警小王到我家玩,拿出手枪让我看看。我一看警察也用的是“五四”式手枪,就顺手枪口朝上拉一下枪栓,看膛内有无子弹。拉枪栓声把我母亲吓得不得了,要我赶紧把枪给小王。我说,没子弹,不用怕。可是胆小的母亲仍然是说话都哆嗦,我忙把枪还给了小王。除了这些干部外,来的最多是还是沈四妈和龚大姑,一天能来几趟,脚一抬就到我家,似乎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话题。

 在我的记忆中,老屋最热闹的时候,还是我们兄弟从部队回家探亲,老屋里甚至院子里都站满了亲朋邻居,我们热情递烟问候,他们问长问短,从老屋不时飞出愉悦的笑声,那是我们全家最开心的时刻。有一年春节,居委会领导等敲锣打鼓到我家慰问军属,因都熟人,我对他们说,送的慰问品少了点,还不够我给你散的烟和糖果钱,他们听了开怀大笑。

 热闹过后,迎来的是寂寞,这是规律。改革开放后,渔沟新街兴起,狭窄热闹的老街日益冷清了。妹妹们也像小鸟一样飞向外面的世界,去开辟新的家园。有几年,就是母亲独守几间老屋子,与同样独守老屋的纪大妈、张大妈、蒋大妈相依为命,亲如姐妹,形影不离,她们与老屋一样,太孤单了,为了摆脱孤单与冷清,四位老太太就抱团取暖。据母亲说,那些日子,如果一天见不到她们,吃什么都不香。母亲的话使我想起一位作家的话:“中国人有一股人情味,浸在骨子里,平常未必能闻得到,但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它总能在人间烟火中,弥漫出最温暖的味道。

 那天,大妹用钥匙打开尘封多时的门锁,我们鱼贯而入走进久违的老屋,东张西瞧,仿佛在找父母的影子,自己的影子。最醒目的是院中两棵毛桃树结满红红的桃子,有一个挑子明显被小乌啄食了半边。妹妹摘了几个挑子,把一个最大的给我,这是我平生以来第一次吃上自家院里的桃子,有一股说不出的幸福。我用手机拍摄了院子里的全貌,连院墙边那堆碎砖头我全录下来了,那堆碎砖是拆前屋时留下来的,它在我眼里不是一堆垃圾,而是我家中的亲爱的一员,它们好像向我们诉说这些年老屋经历的风雨。

当我看到后面三间瓦房上的红瓦虽然长满了青苔,但依然坚固,为老屋当风遮雨。这屋顶上的红瓦,是1973年我寄钱回来买的,48年过去,我向老屋上的红瓦致敬,向老屋致敬!我希望,老屋能像沙漠中的胡杨那样,顽强地站立在古镇的老街上,因为他是我心中永远不变的一道风景,有了这道风景,我眷恋故乡的意更切,思念父母的情更浓。

                2021/06/08

作者介绍,朱金林,江苏淮阴人,现年70岁,现居住在杭州。做过知青,是一名退伍军人,对部队生活情有独钟。喜欢写作,当兵期间就经常写作报道连里的先进事迹;现在经常写一些见闻,体会,感想等,是一个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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