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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如何断好句?

 新华书店好书榜 2021-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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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也

许多人指责新诗忽长忽短,任意断句、分行,甚至因此否定新诗,真是傲慢与偏见!不可否认的,有些新诗之断句、分行太随便,成为败笔。大体而言,认真负责的诗人均注重断句、分行,不敢掉以轻心。他们在断句、分行时,大多有根据、有理由。据我调查,起码有五个理由:

一、太长的一个句子切割为数句或分成数行。

汪启疆《接触与互生》一诗中有些例子,其一如下:

飞机在空中颤摇

用身体和一切去体会那

还在飞的人

闭住眼睫,落下又升起

第二、三行可以连成一行,如此则嫌稍长,因而分成两行。又如余光中〈当我死时〉中之一行:

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将一长句断为三句,读时稍作停顿,不致于喘不过气来。请注意,这里所谓的「句」,并非前面所言的「行」。

二、为押韵而断句、分行。

为押韵而断句的现象,在余光中诗中屡见不鲜。如〈当我死时〉首行: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

由于「我」与「河」字口十韵,故余光中在「我」字下加一逗点,读来较具节奏感。不加逗点,固然无妨,但节奏感则较弱。再者,例如罗青〈报仇的手段〉第三招的结尾:

为了杀你

我不惜施展最毒最后的

手段—杀了我自己

因为,这样

你就安了心,就得了意

就不会再时时刻刻

不眠不休的思我

念我……

末三行显然是为了押「e」、「o」韵而分行。再强调一遍,此处所谓「句」与「行」含意不同,有时一行正好是一句,有时一行则由数句组合而成。

三、为了制造视觉效果。

诗人有时想制造视觉上的感受,而刻意将诗特殊分行:

满舱鱼族在浸水中

悄声

跃 《苦苓.渔舟唱》

欢跃两字当然可合成一行,但诗人苦苓觉得如此则无视觉感受及动感,故安排欢跃两字各占一行,且「欢」字低「跃」字两格,鱼群欢跃的动态于是历历在目。又如杜十三《鞋子》一诗中的精彩片段:

颠簸、坎坷、崎岖和蜿蜒

此诗描述在舞池随音乐而起舞的一些鞋子,这些鞋子也曾随主人南北奔波,诸苦备尝,现在它们在地板上移动位置。这两行即藉句子切割、文字排列来仿真舞池边舞鞋凌乱的实际状况。

四、为了制造时间、节奏感。

时间之流逝有快、慢之异,而节奏也有快、慢之区别,此外有愉快、哀伤之分。巧妙地断句、分行,能表达上述各种不同的时间、节奏感,非马《老妇》一诗即是优秀的例证:

沙哑唱片

深深的

纹沟

在额上

一遍又一遍

唱着

我要活

我要活

我要

作者以有纹沟的,声音沙哑的唱片来暗喻老妇,唱片纹路比喻老妇额上的皱纹,唱片沙哑的声音比喻老妇气息奄奄,十分适切有力!第二段倘若处理成两行亦可:

深深的纹沟在额上

一遍又一遍唱着

而作者刻意分成五行,读之予人时间、节奏缓慢之感,让人感受到风烛残年的老妇垂死的挣扎!形式与内容在此搭配得相当完美。

五、为了营造似断非断、似连非连的效果。

此乃诗人断句、分行时最大的理由,也就是说,诗人最常基于此因素而将句子切断或分行。郑愁予《最后的春闱》一诗第二段即有此现象:

毕竟是别离的日子,空的酒杯

或已倾出来日的宿题,啊,书生

你第一笔触的轻墨将润出什么?

「空的酒杯」及「书生」分别是「或已倾出来日的宿题」与「你第一笔触的轻墨将润出什么?」的「主语」,这两个「主语」均被孤立于上一行行末。读此段时,会产生中断的现象,但往下读,又马上「连」起来,此即所谓似断非断也。大陆诗人何福仁《八大山人》末段有一绝佳的例子:

而我们看画

画也在看我们

不起,如果

我们为了侍奉权贵

多长了一只耳

而且一早就整装上班

八大山人及其画境均与世无争,因此赏画者也应具备出尘、不俗的胸襟,否则不配当观众,否则将被画轻视。这是何福仁所欲表达的意念。第二行只写到「我们」便 切断,「不起」另提行。当读者读到「不起」时有惊讶之感,原来第二行加上第三行的「不起」,句意才完整。而当读者读到「不起」两字,也会觉得不通,然后再 连接上一行一起阅读,句子才通顺,句意才合理。

诗人将句子切断、分行,不但有其理由,且多半有其目的,一般读者往往误以为断句与分行均是任意、胡乱为之,对诗人实有失公允。其实,古典诗词中亦常存在着 与新诗相同的断句现象,例如似断非断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及「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亦有一句切断为二的情况,排斥新诗者请重新思考此一现象,此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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