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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在远方

 清江苗子 2021-06-16

在西方文化里,月亮象征着崇高,所以毛姆的《月亮和六个便士》光一个书名,就让人们过目不忘。但是,在中国传统的文化里,月亮象征着在它出现的那一刻、黑暗与光明的交替变换,象征着亘古不变的信念,象征着不可或缺,象征着对爱情的忠诚,月亮象征着对遥远地方人、物无尽的思念。凡此,在中国的古诗赋辞中,很是易见。

今秋之夜,阴雨连绵,不见月色,早已镶嵌心底的有关月亮的情愫却在雨打芭蕉声中越发放大、膨胀。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诗经》中,月亮与秋天感觉最近是当属《国风·陈风·月出》。这是一首月下想念一位漂亮姑娘的诗歌。皎洁的月光之下,诗人思念起他的心上人,大有千里共婵娟的迷离意境,也许诗人的心上人近在咫尺,但朦胧的月光下,又似乎离得很远,可谓美人如花隔云端,活现出一个月光之下的美人儿,如梦,似幻。与后来苏东坡举杯望月,心情释怀的感觉堪似相近。

确时,月光美得有些魅惑,像仙子的羽衣,薄透又朦胧,轻柔又清高。仙子轻轻一挥手臂,月光便如轻纱般覆盖住河流、山村、院落、花草、树木、庄稼,一切都变得有了诗意的美感。当然,这一切都是从白露开始的,因为白露过后的夜慢慢变凉,低温淡定的时节与冷清清的月色才是互相匹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或许是因为《国风·秦风·蒹葭》中的名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让人们记住了《诗经》,或许是《诗经》的有这名句,让人们记住了月光。可是,我却因为这句,让我记住了蒹葭。后来我才知道蒹葭就是芦苇。苇丛拂晨光极目苍凉,清露凝雪莹遍地残芳。芦荻无花秋水长,淡云微雨似潇湘,秋容憔悴。

正如人们所说,一茎清渺的秋歌,楚楚地飘向水之湄,任百年又百年的白露,在你的瞳仁深处开成两朵亭亭的白莲花。

清寒的季节轻愁的你,在孤雁斜飞的水中央,寂寂拭泪。今夜,更是如此。

此时,此刻,一抹淡蓝色的忧郁,辗转着飘在水里,一遍又一遍的漂洗你那件水袖霓裳。纯白的芦苇花在十一月的天空中飘洒,于水雾迷茫的伞中频频回顾,你憔悴的背景有些象梦了。风独自在上游的烟霭中静静地轻叹,清水江的波光上,月亮点染了千年,万年,依然有读不懂的哀愁,远在天涯,近在水一方。因你,因她而存。

这些,多产有点像金岳霖的爱情。传说中他为林徽因守身如玉,终身不娶,事实却是他也恋爱还一度打算跟人结婚,这跟他对林徽因的爱一点儿也不冲突。那不是一场骤来骤去的风暴,而是一场漫漫旅途,他就得放缓脚步,调匀呼吸,让自己自在下来。

不过,结婚和恋爱其实都不难,难的是将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同时进行。因为人们不想放纵自己过没有婚姻的爱情生活,也不想委屈自己过没有爱情的婚姻生活。人啊,只要执著于认为该执著的,也许会找到归宿,也许会孤独终老,那有什么关系呢?

无奈的心绪无奈的你,在低回的长歌中唱不尽清秋的浸骨忧伤。传唱千年的《诗经》早就告诫世人。只是,在缠绵不绝的秋雨中,在习习的冷风中,内心依旧惆怅。这与我们该走苍苍的来路还是要步入茫茫的归路无光,只因为,月光下,心情与路一样,尽已被水阻隔。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漫漫一个秋季,只能反反复复倾听南去飞燕留下来的串串五线谱,泠泠的弦音不绝如缕的从眼前漂来,放开注定会使你痛苦,而捞起注定会使你更痛苦。

其实,《蒹葭》跟“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不同,没有那么不安生不消停,跟“汉之广矣不可求思”也不同,没有那么平静与不作为,它接受了在迷雾中穿行的命运,并不着急找到一个出口,不着急毁灭,或者离开。这是一个有好货也要吆喝的时代,虽然我们不是奇货可居,也不是待价而沽,虽然我们独身久了也有一点难以容人的特质,我们仍希望在人生过半的时候将自己解决掉。我们对美好的婚姻充满了向往,可讨厌的婚姻之门,从来没有为我们打开。于是,留下的只是等待,等一个在生命中不会一闪即逝,等一个能够成为永久的人。

在水一方,就永远只能江湖之上,隔水寻觅你的身影,风声过耳,只能辨识你的片语只言,心中的她,一如那月光下自己心中的那束光,轻薄、缥缈,最后随风消失在朦胧的远山阴影中。

明天,都老了的人们,悄然卷帘,一把竹椅,一杯淡茶,静止在夕阳中,摊开《诗经》,在窗前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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