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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苦行僧A

 智辉如是闲主 2021-06-17
森林回忆录

卡玛拉.提雅瓦妮琦 着

法园编译群 译

追忆森林岁月

来到南投的山中,不觉已中秋了。

由于制作专辑的因缘,整整一季,我们在法耘出版社沈浸于泰国森林僧的回忆录中。秋夜里,下雨过后,山间流动着清新的空气,抬头只见洁净的夜空里流云飘散,满天星星闪呀闪的,微凉夜风习习吹来,耳畔尽是热闹的蛙鸣虫声。风声、蛙鸣、星空 …… 我们不禁深深感动了,这些情景,相信森林僧们都曾经历过,只是对不再云游的他们而言 ,这一切只能在回忆里追寻了。

在一九五七年泰国森林遭到入侵之前,森林僧们已在森林中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森林是他们的学校、训练所,更是他们的家。森林僧们致力于教育村民、保育生态及教导禅修、实践苦行,在自然中引领自他远离烦恼。不幸的是,一九八九年进入[森林消逝期],森林僧停止了云游的步伐,森林僧传统也正式走入了历史。

在本世纪前,泰国传统佛教十分多元,到一八三○年代,曾出家的孟库国王创立法宗派,将其它非法宗派僧侣称为大宗派,并贬抑他们。一九○二年,曼谷当局为建立现代化泰国,通过[僧伽法案],企图将各种不同文化与传承的僧侣,塑造成单一、中央集权的模式。越战与一九六○至七○年代,军方为巩固政权,将森林僧视为叛乱份子或共产党,并进行逮捕,森林僧受到极大的迫害。一九六一年开始实施三十年国家与经济发展计划,大规模猖獗地滥垦山林,建造水坝与休闲胜地……,期间森林僧们曾为保护森林而奋斗,但是,最终幽静浓密的森林还是逐渐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森林是消失了,回忆却不会终止,透过森林僧们的记事、开示及弟子的著作,我们看见以行动落实佛法的森林僧阐述了一个真理:人与自然息息相关,必须尊重、珍惜自然,与自然和谐共处。当然,我们也从森林僧的回忆录中,亲临他们曾漫游的森林,分享他们曾度过的修道生活。从本期起将刊登由卡玛拉.提雅瓦妮琦(Kamala Tiyavanich)着、法园编译群译的「森林回忆录」系列专辑,介绍现代泰国政教诞生的历史、森林僧传统及以阿姜曼为首的十位森林僧,他们的出身背景、修行中遇到的困难及克服的过程等,为近年流行在台湾的南传佛教开启一扇窗,使大众有更真切的了解。

出版社法师说山中有萤火虫,「真的吗?」彷佛听到故人的消息般,久违的荧光里藏着美好的童年记忆。蓦然,一点亮光闪动,迅速隐没在黑夜的树林里,是萤火虫!真的看到萤火虫了!仰望星空,星星更亮了,「有流星!」一道星光掉落在远处的山顶,心中又是一阵惊讶!但愿阅读《森林回忆录》,我们能寻回对自然的感动,认识已失落的森林僧传统,使森林僧的价值再次让世人看见,即使如暗夜中的荧光与星光。

云水人生 

制作「森林回忆录」专辑,使我们离开蛰居已久的嘉义,到南投法耘出版社;有时甚至还到深山古寺寻求一方宁静,以专心赶稿;再加上到台北出版,半年来,我们往返北、中、南几处,身上的背包与僧袋总是打开了又收起,收起了又打开。而每当整束行装时,总想起那些泰国云游僧。

在二十世纪结束前,泰国有许多头陀僧,他们践行着佛陀所说的「十三头陀支」,包括日中一食、树下住、露地住等。以今日的眼光来看,这些头陀僧所过的远离人群、居无定所、淡泊自苦的生活,无疑是令人不解的。他们为何选择踏上这样的道路?在这条云游之路上,他们又遇到那些冲击心灵的事?又以何心态来面对呢?

以阿姜曼及其传承之下的十位头陀僧为例,他们皆出身于家境小康的东北农家,并依地方传统的村落寺院出家。由于当时的村落僧不是还俗,便是钻研曼谷教典,以求取阶位,且遵从当地习俗甚于持守戒律;他们因而体认到使自己终生出家的方法,就是成为头陀僧,并寻访能真正指导自己禅修、解脱烦恼的明师。于是阿姜汶九人,便在不同因缘下得遇老师阿姜曼,展开头陀僧的生活。

这些云游僧的足迹,常常出现在渺无人迹的山岭或偏僻的村落,他们除了要应付大自然的种种考验,还要面对不同的种族、文化与风俗,甚至是对佛教认知有着极大差异的僧俗。我们在《森林回忆录》中,看到云游僧们不仅努力适应各地的文化,更以尊重包容的心看待不同传统的僧侣,并以慈悲的心教育非佛教徒。

头陀僧告诉我们:云游,不是毫无目的的游荡,而是一种心的训练。因为他们深信,佛法的意义并不是在阅读或研究中获得,它是藉由实践头陀生活,训练自己的心时时处处都能自我觉醒,舍离贪瞋痴,进而增长智能。头陀僧从不在任何一个感到舒适的地方多作停留,也从不逃避任何一个困顿的情境,他们寻找适合的洞穴禅修;他们行脚着,在山谷间、在旷野中、在树林里、在与人接触时……,认真地体验佛法。

有时想想,我们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云水?从出生到死亡,不停地往前迈进,又何曾停驻在那个时空呢?如同头陀僧般,我们也正走在自己的云游之路上,于生命的每个时空中,遇到不同人、事、物,留下深浅不一的足迹,你或许从中得到经验,也或许感到一无所获。然而,不论你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生命都不可能为谁驻足,它随着瞬息万变的因缘,呈现着多元的景观。在云游僧身上,我们学习到「以不执着的心为依归」,不执着任何顺、逆境,提醒自己活在当下,不断迈开追求真理的步伐,就像云游僧离开每个洞穴、每处树荫一样,那样义无反顾,那样坦然潇洒。 

森林之心

常常,审校完「森林回忆录」专辑,从法耘出版社出来,暮色已昏黄。沿着围墙外开满山芙蓉的小径走过,只见由白转红的山芙蓉合起花瓣睡了,踏进寮房,一回首,整座山已陷入一片漆黑。

山里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除了案前一盏微光,举目望去,四野幽暗如墨,像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充满着未知。总可听见风吹过树林的声音,间或夹杂着虫鸟的鸣叫及树叶掉落地上的巨响,迷路的青蛙与偌大的蜘蛛也常赫然出现眼前……。

又深又黑的夜,置身在人烟稀少的山野,难免令人感到孤寂、不安……,而那些终其一生都在森林云游的泰国森林僧呢?当他们远离了人群,停止了对外在事物的追求,所面对的就是一个广袤的森林及自己的心了。

头陀僧在森林中的第一个挑战,与其说是老虎与野象,不如说是恐惧吧!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觉与专注,即使与那些庞然大物不期而遇,也要不忘修持,以定力去除执着,并以慈心相对。此外,墓地经验也是头陀生涯不可或缺的训练,冢间鬼影、林中野兽所带来的危险与死亡的威胁,同样使头陀僧感到害怕,但在内心恐惧的关键时刻,只有勇敢对治,全然专注于法之中,才能获得心灵真正的自由与深沉的宁静。

其次,头陀僧所遇到的困境便是身体的病痛。在毫无医疗设施的丛林,一旦四大不调、罹患疾病,只得先寻求传统疗法,若无效,他们会用几世纪来由老师口传下的禅定方法来自我治疗。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学习坦然接受病痛,藉此看清苦的真相。

性欲,也是每一个头陀僧必须面对的,要调伏这种与生俱来的欲望,并非易事。每当云游的头陀僧遇见村落妇女时,便得考验正念是否坚固了。练习在感官与外境接触之际,看清欲望的生灭,洞察无常与空,可帮助头陀僧从性欲中解脱。

对头陀僧来说,恐惧、痛苦与欲望,随时都可能向他们宣战。不可讳言的,有不少人战败了,但仍有头陀僧战胜了自己。是什么让他们拥有源源不断的勇气、智慧与毅力,向迎面而来、无所避免的困境挑战?答案是来自「法」的力量。由于对佛法的深信与修习,他们克服环境与内心的障碍,不断地在法的道路上精进。这种野地的训练远比研读经典还来得艰困,然而,走入森林,践行头陀生活,仍是每位头陀僧不悔的抉择。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永远依赖朋友、老师、团体,是无法得到智慧的。

深山黑夜里,想起那些泰国森林深处努力超越自己、净化生命的伟大心灵,内心不由得感动:修行不是神秘,也非一蹴可几,需要点滴累积的功夫,《森林回忆录》中阿姜曼等十位头陀僧,用血汗交织的修道历程,启发了我们修行的珍贵与可能。

【消失的修行森林—森林回憶錄(上)】

现代「泰国」佛教

森林的危机 

告别森林 

僧伽生活与回忆 

向头陀僧学习 

【云游之路—森林回忆录(中)】

认识十位森林僧

抉择云游,寻师访道

在洞穴中修行

艰辛的异地之旅

尊重、包容与慈悲

【来自法的力量—森林回忆录(下)】

安住于法,慈心相对

观想自身如坟场

体解苦的真相

看清欲望,洞察无常与空  

现代「泰国」佛教 

在建立现代泰国的过程中,曼谷当局不仅需要共同的语文,同时也需要共同的宗教。暹罗统治者相信僧伽与百姓一样—不分族群都应当有共同的宗教背景,他们认为一种理性的佛教风貌,可促进大统一与和谐。

泰国现代政教的诞生

云游的苦行僧传统,虽然已成为泰国无情的现代化与猖獗砍伐树林之举的受害者(在这前半世纪的泰国或昔称「暹罗」的森林惨遭滥伐) (1),可是泰国仍然是无数苦行僧的归宿。这类僧侣在泰国通称为「头陀僧」或「苦行僧」,一位头陀僧至少必须持守佛陀在经典中所提及的十三项苦行,特别是持守日中一食、树下住、冢间住等与少欲知足 (2)。

我写这本书(编按:指《森林回忆录》)的目的,是为了记载历史上一群当地佛教传统僧侣与现代佛教僧侣的生活。我也试图说明过去鲜为人知的头陀行传统,为何在今天泰国变得如此受欢迎。我以阿姜曼(Ajan Man Phurithat, 1871-1949)为首,有传承关系的十位比丘为重点:阿姜曼.普里塔(Man Phurithat, 1871-1949)、阿姜汶.苏吉诺(Waen Sujinno, 1888-1985)、阿姜顿.安图罗(Dun Atulo, 1888-1985)、阿姜范.阿贾洛(Fan Ajaro, 1898-1977)、阿姜帖.帖兰西(Thet Thettrangsi, 1902-1994)、阿姜李.谭马塔洛(Li Thammartharo, 1907-1961)、阿姜拉.肯巴塔托(La Khempatato, 1911-1996)、阿姜查.波提央(Cha Phothiyan, 1918-1992)、阿姜撰.古拉契托(Juan Kulachettho, 1920-1980)与阿姜宛.乌答摩(Wan Uttamo, 1922-1980)。虽然这些僧侣生长于农家,且遵奉两千年历史的宗教召唤,但是他们的教导却相当契合于现今社会。

他们所传授的许多当地知识与智能,如今早已失传,其教示是来自个人亲身的体证或老师的传授。毋庸置疑地,他们是佛教徒,但是所教导的特色却非照本宣科,我们可以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得见佛法。诸如在野地中行走数日,与一些时而护持、时而狐疑的村民相遇,乃至在树下的伞帐里过夜,或在天然的庇荫处与山洞,并与种种心理、生理的挑战对峙。他们的生活值得我们直接去认识与聆听,其中包括想要了解他们时所需要的细节,由于他们对生活细节的注意,以及所怀有的崇高理想,这些比丘的生活即是典范。

然而,这并非西方或泰国学者研究他们的方向。学者大多先由僧伽制度与「泰国」佛教传统的共通性,以及各种对上座部佛教传统的诸多假定着手,而非从探讨这些僧侣的个人生活细节与特性下手。由于学者们业已接受既定的「泰国」佛教,是强调戒律 (3)、中央集权、官僚政治与阶级的宗教,因而视头陀僧为离经叛道、反传统的异端,甚或有些疯狂。

这些学者坚持在泰国的佛教,应该是指泰国地理与政治中心—曼谷,以及曼谷的寺院权威所诠释的巴利经典。这种曼谷上座部佛教的看法是属于都会性、文明、中上阶层的佛教观点,它崇尚经典、教戒与正统思想,轻忽、贬抑地方性佛教传统。虽然如此,这类地方传统的苦行僧却占了僧伽的大多数。事实上,这种以曼谷为泰国佛教中心的观点,是一种自我优越感的型态,因为当许多西方学者进入泰国时,必先来到曼谷,所以,他们也在某程度上,接受曼谷的制度与文化。

在现代化影响之外,人们其实生活在一个多元化的世界里,他们四处云游,或认识四处云游的亲友与商旅,他们明白在这块土地上,拥有许多与其不同语言与习俗的族群,所以他们认为宗教的修行僧侣也有所不同。事实上,在本世纪之前,并无教理的规章与寺院的修行方法可以依循,每座寺院各有其传统,且每位「阿姜」(住持或老师),都遵行其自家派别的戒律与修行方式,因此有其个别的历史 (4)。

住在曼谷以外地区的民众,自然不认同暹罗上流阶级的观点—视曼谷佛教教廷高于他们的佛教传统。正值本世纪交替之际,现代泰国当局开始施压,要求村民接受其官方佛教,然而村民与当地的僧侣,却依然遵行其上一世纪的佛教传统,由于地理与语系的隔阂,使他们免于曼谷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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