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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之殇 我这人，生性恋旧，哪怕是一位老朋友，哪怕是一个旧物件，哪怕是一只小动物。生活久了，就舍不得离开，我曾经将我使用过的小物件仔细整理收集，在回忆往事时，拿出来一件一件地翻阅，仿佛那些曾经的经历就在眼前，一切就是那么的触手可及。但还是有不少东西，是无法留存的。终究就会成为过去，或许就此烟消云散吧？但我知道，是那样的清晰的记忆，证明他曾经在我的生活里来过。 一场大雨后，父亲来电话说，雨中大风，不仅踏平了地里即将收获的玉米，而且将屋前一株碗口粗的大树吹折，将树梢搁到了屋顶上。我心里隐隐灼痛，屋前折树，抑或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吧？果然，父亲后来提及，我们家那只老猫已经快不行了。 这是一只17年的老猫，在猫的世界里，算是高龄的了。大约相当于人类的84岁吧？年逾古稀的老猫已经失去了昔日的活力，萎靡了，拒绝进食，独自在水池边的石头上坐着，父亲把他抱回家，试着给喂一些东西，鸡蛋、鲜肉、鱼、卤肉……一切可以想到的美味都试过了，猫不闻不吃，眼神迷离，最后父亲失望了，任凭老猫的背影消失在竹林里。抑或他是去竹林寻求已经逝去的岁月吧。 都说家养小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先后养过许多小动物，诸如猫、狗、鸽子之类，他们大多夭折，或是误食了毒物，或是被人捕杀，或是被拐走，或是生病无治……其中伴随我们最长久的，就是这只老猫。 养猫的初衷，就是抓老鼠。农村老鼠多，家里粮食随时被盗，衣物随时被弄破弄脏，甚至大白天都会有老鼠出来显摆而过。猫就是农村家庭的一个必备物件。当时的猫都是领养的，不像现在需要花钱购买。哪家邻居的小猫生产了，就会联系亲戚朋友领养，自己只留一只足够应付了。有迷信说，家里可以同时样两只狗，但绝对不能养两只猫，这种独身的动物无法和谐相处，只要有两只同时出现，必然打架不断，其中一只一定性情刁钻诡异，甚至变为监守自盗，在家里偷吃东西，桀骜不驯，捣蛋不断，反倒招人怨恨。所以，家里只需要一只猫。 这只猫是从姑姑家领养来的，当时为了好养活，象征性地给了十元钱，谁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向的期望，却让这只猫成为了同类中的寿星。 我们家素来就有爱心。猫来了之后，为了他尽快担负起责任，我们尽可能的给他提供好的物质生活，鱼类、鸡蛋、肉类等等不一而足。很多时候，猫都是快乐的，至少在我眼中是如此的，他会大口大口的吃食物，他会快乐的玩着线团小球之类的玩具，他会以活动的物件为假想敌练习捉老鼠。但是也有很多的时候，他会站在窗台上，盯着远方看，一看就是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我不知道此刻的猫是在想什么，是在向往外面自由的生活，还是在找寻自己的猫友？我无法走进猫的世界，无法感受他的真实意图。 我曾经一度认为，人生当如一只猫。 就如同猫一样的习性。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对生活表示毫无压力。我看过钱钟书先生笔下的猫和狗的对比，人们对狗的印象就是忠诚顾家，打都打不走，所谓“狗不嫌家贫”大约就是如此。对猫的印象就是慵懒多疑。当你试图打狗的时候，他会四脚朝天做毫无反抗状，讨人喜欢；当试图打猫的时候，他却会做出战斗架势，与你拼命。但是，我们所见的猫，都是慵懒的，你可以看见他在懒洋洋地晒太阳，全身舒展，所谓放松的极致，我看不过如此：四肢舒展，身体依地就势自热服帖，可以在窗台上、床沿上、甚至是柴堆上、石头上……皆可呵呵入睡。其余不再有动物可以睡觉放松到如此惬意。人可以么？ 就如同猫一样的性格。自小就离开母亲，自己独立生活，在实践中摸索出一套生存的本领。猫具有双面的性格。白天是一副慵懒的形象，晚上却是一副凶相毕露、机警灵活。我经常在深夜发现猫在家里巡逻，观察过他抓老鼠甚至抓蛇的全部过程，不得不赞叹，看似温顺的外表下，居然潜藏了一颗暴力的心。人类对事业和朋友的态度，不正该如此么？ 就如同猫一样的态度。即便是正在睡觉的猫，受到惊扰，不过回头看看，迈着猫步，晃悠悠地去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睡觉，绝不计较刚才的惊扰。抑或会看见一只猫，会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思考什么吧？这种心态，正是人类所缺少的。 所以在养猫的岁月里，猫是快乐的，我也是快乐的，猫的天真好奇与大而化之，使我学会用另一种态度看待生活。 这只老猫不是我家养的第一只猫，但她却是唯一一只可以使自己快乐的猫，她不假思索的在我们的关爱中生活，从来不考虑如何报答的问题。但这种堂堂正正的忘恩负义却使得我感到一丝莫名的轻松。 人世间最珍贵的，难道不是一种不计较成本效益的爱吗？老猫对生活的享受是那样的容易，而人与人之间，竟如此艰难。我们总想付出一点，得到很多，投资短线，却期待长线回报……我们奔走于喧嚣的都市，却不快乐的经手人生，很忙很麻木，末了，还给自己一个好假的借口：这就是我们拥有的世界。 养猫的季节里，猫是快乐的，猫以简单的方式与我相处，我仍以复杂的方式思考这些完全无根据的问题。于是我发现，或许猫压根就没有想过这许多，那么是的，我永远都在自找麻烦…… 人生当如一只猫，但这个世界却真的很少有人象猫，像猫那样的自得其乐，吐纳生活里所有的清新气息，感受韵律，逍遥人生…… 年逾古稀的老猫，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竹林深处，或许就此找个地方长眠了。但是，他给我的记忆和感悟，却清晰地证明，他在这个世界曾经来过。 2011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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