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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阳新红薯

 余一梦2005 2021-06-22

    

话说阳新红薯

    

作者简介

 俞永才,阳新城东新区(原兴国镇)白杨村俞组人。

   自入社会,一直务农。

   期间,拉过板车出租,送过桶装水。

   也曾短期外出打工。

话说阳新红薯

文|俞永才

1

在阳新众多的农作物里,红薯是最受人亲睐的。

阳新红薯以地下生长的根茎为“主产品”,红薯的根茎也是红薯“传宗接代”的种子。地面上生长的部分就是红薯的滕蔓了,一般情况下,一棵红薯滋生两到三根主藤蔓,每根主蔓又各滋生支蔓,主蔓和支蔓上又生长出梳齿样的梗,梗端长出叶片,叶片与枫叶相仿佛。红薯的藤蔓也是好东西:红薯藤蔓上的梗是农村渡淡季时最好的蔬菜,藤蔓无论是去了梗的还是连着梗的都是上好的饲料。

红薯喜雨,也耐旱,喜肥沃的土壤,也耐贫瘠。红薯的藤蔓生长起来铺满地块,长势迅猛的滕蔓在为地下的根茎输送养分的同时,也让地里的许多杂草更“胎死腹中”或“营养不良”;红薯的根茎在壮大自己时也兼顾疏松土壤。阳新红薯的这一特性,常被农人们利用。红薯常被作为先锋作物栽种于新开垦的荒地上。

2

因阳新红薯,阳新有了好多涉及到红薯的农谚、俗语。 有关阳新红薯的故事就如一部“连续剧”。

  所谓“种子隔年留”,红薯留种也不例外。红薯收获时,选取个头规整、大小适度、无病虫害、无创伤的薯茎另行储藏,以备来年作种薯用。

  当年还在依依惜别、万物似还沉浸在年的氛围时,农人便操持着为红薯“传宗接代”了。有关阳新红薯的“连续剧”也历久弥新般又一次开始上演。

  选开阔、平坦、朝阳的空地。用稻草编成毛发辫状的“烟把”(农村人在夏季常用来熏烟驱蚊,故名)。长长的“烟把”圈成一个个宽约1.5米,长十多米不等的台子。圈内铺一层牛栏粪,牛栏粪以牛栏里垫底,让耕牛取暖并被牛尿湿透的稻草最好。这种草发酵后散发热量,被农人称为给红薯种“发汗”。牛栏粪上再铺一层松散的黄土。这样的台子就是阳新人说的“薯种堆”。黄土上密密的、个挨个地竖立上红薯种。浇水后再覆盖一层黄土,黄土上盖麦壳。但阳新人说的“麦壳”并不是像“谷壳”那样的子粒的表皮,而是指小麦脱粒后麦秸秆以外的废弃物。阳新流传着这么一句俗话:“你这是并薯种啊!”用来形容庄稼播种密度太大或人群扎堆。

  从红薯“入住”“薯种堆”,到红薯秧栽种到地里,是红薯整个生命期最娇嫩的一个时间段。这段时间里,“薯种堆”既要保证有热量提升温度,又不能让温度过高。大集体时,生产队安排人专门管理“薯种堆”。

细心照料后,“薯种堆”里的种薯开始萌生新芽,慢慢的,新芽破土,这就是红薯秧。过了春分节气,红薯秧便可以分栽了。完成使命的种薯不再适合人食用,大多成了牲猪的饲料。“薯种堆”则被分散到生产队的田地,成了上好的农家肥。“薯种堆”育秧也有失手的时候。补救的办法是种“懒薯”。“懒薯”就是按薯秧栽培的密度,每穴一薯直接将种薯种到地里。这种方法占地多,但时间晚也不需细心管理,所以叫“懒薯”。

3

  阳新人有句俗话说“我就是个薯子命”,“薯子命”以比喻的形式用来形容人适应能力强,好养活。而阳新红薯从红薯秧栽种开始就表现出了这种“好养活”、适应能力强的特点。

  记忆里的大集体时期,生产队田地集体统一耕种,但各家各户还分有菜园地。红薯秧由集体分配到各户栽种到自家的菜园地。

  阳新农人习惯把人粪尿与猪粪尿的混合物称为“粪肥”(阳新农村的猪圈是兼作厕所的,人粪尿与猪的排泄物混合在一起)。有经验的农人都知道,新鮮粪肥“烧苗”。一般农作物的幼苗是不能直接施用新鮮粪肥的。但红薯秧则不同,新栽的红薯秧能直接施新粪肥。

  几场春雨滋润出春的繁华,也催生着各家各户那菜园里红薯秧。“头八无雨二八休,三八无雨光悠悠(秃秃)”。是说红薯的栽种。每年农历的四月是南方一段多雨的日子。这段日子也正是红薯扦插的时段。所谓的“头八”“二八”“三八”则分别指农历的四月初八、十八和廿八。

  麦子收获后,生产队会及时安排人准备插薯的地。将收过小麦(或油菜)的地块深耕,分成约五十公分左右的厢头。一般的旱地农作物要求精耕细作,红薯则更喜欢粗放的生长环境。

  芒种前后,正是红薯扦插的好时机,农人巴望一场透雨。阳新人常说“插了红薯,一年的收成就到手了一半”。这句话一方面说出了红薯的重要,红薯作为阳新的主粮的地位和红薯的适应能力强,另一方面也是对未来收成的期许。阳新地处江南,雨量充沛但不均匀。红薯扦插时正是水稻生长旺盛期,旱地作物的芝麻、花生、棉花也需要适量的水份。这句话也是说插薯这场雨的重要。

  一般年份,农历四月的“头八”“二八”正是节气上的芒种至夏至。这时,各家各户菜园地里的红薯秧藤蔓都长到一米以上的长度了。趁着时雨,全力以赴。人们割回藤蔓,以藤蔓上支生的梳齿状的薯藤棍为单位,剪成或一节,或两节的藤秧,以主蔓朝根端为根,农人头顶斗笠,身披蓑衣,人手一梱,顺着早先耕好,分厢的地块,各领一厢,以两棵一排,冒雨向前依次扦插。阳新插薯习惯趁雨,而且雨越大越好。“插田往后退,一日三餐醉:插薯往前走,一日三餐吃不了。”这句俗话既反映了农人栽种时的喜悦和对丰收的期许,也是说插田和插薯这农活辛苦,干这活的人应该犒劳。

4

红薯随遇而安,好“养活”。但刚插活的红薯秧早期也要中耕除草。阳新有农谚“七月长上,八月长下”,是说红薯秧插活后,农历的七月正是红薯地表部分藤蔓的生长旺盛期。这段时间红薯藤生长旺盛,主蔓、支蔓、红薯棵之间的主支蔓纵横交错铺满地块。主蔓支蔓又各自扎根,庞大的衍生根系截取藤蔓输送的营养,也耗费地块的养分。理顺藤蔓,清理衍生根(适度用力拨起藤蔓),则能阻止藤蔓的这种“非理性消费”。这个活路在阳新叫“翻薯藤”。进入农历八月,红薯专注于“长下”——根茎开始膨大。

  季节交寒露,一般也是农历的九月上中旬。赶在霜降前,割回嫩绿的红薯蔓,剁成长不及一寸的小段,一层一层地装进土窖,层层压实,浇水,并使水面高出薯藤面。有条件的最好再覆盖上尼龙薄膜。这样用水漂着的薯藤是牲猪最好的青贮饲料。漂得好的薯藤能供牲猪吃到来年春天的春草发。红薯藤蔓支生的梳齿状薯藤棍同时还是好的下饭菜。吃红薯,就薯藤棍下饭,是农家人清贫、简单但却惬意的生活。红薯藤蔓没能青贮的就留在外地,放置在田头地边滤雨处。自然干燥后收回就是耕牛最好的饲料了。

  和所有的根茎作物一样,阳新红薯适应天象变化的能力强,但耐贮性则较子实类作物差。阳新红薯多在土洞贮存。竖直向下挖掘出的土洞容易进水,且有沼气排放不畅之虞,横向挖掘的土洞才是红薯最好的“家”。选择土层结实、排水良好的山坡,或选两山峡谷,各户挖成长短不一的小隧道贮存好红薯,也为来年留住种薯。

  割清地表的薯藤蔓仅留下“薯藤鼻”(薯藤的根部)作标记,就该挖薯了。

  农历的九至十月,最好赶在霜降前收获红薯。生产收统一安排劳动,统筹安排挖红薯。挖出的红薯选取薯体匀称,无创伤的红薯作为“头薯”,淘汰下来的就是“二薯”了。

  红薯分类,去除泥土后还要挑到生产队指定的地方过秆。红薯过秤后再以抓阄的方式分配给农户。挖薯的按斤两得工分,被抓到阄的农户按斤两抵扣口粮。“头薯”送进各家洞口,“二薯”送进各家家门。种薯在“头薯”里优中选优,种薯由生产队专门的土洞贮存。

5

  在很长的一个阶段里,阳新红薯都是阳新农民的主食。

  阳新红薯好栽培,产量高,亩产七八千斤鮮薯并不稀奇。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特性,阳新诞生了许多拿红薯做比喻的词汇或俗话。这些词汇或俗话多以红薯做比喻,或形容人厚憨、皮实,或自嘲身份低下、举止粗俗,但多是善意的和通被人接受的。比如,“睡得象薯子”“薯子形”“我生就吃薯的命”“我就是个吃薯子长大的”等等。

  说到阳新红薯就不能不说与红薯相关的阳新美食——红薯淀粉了。

  红薯淀粉在阳新就叫“薯粉”。大集体时期,阳新制作薯粉很艰苦的。那时制作红薯粉是全手工。首先要把红薯磨成糊,这道工序就叫“磨薯粉”。“磨薯粉”要准备一口“薯粉缸”。薯粉缸粗看就是一口普通的陶缸,“机关”全在缺的“肚子”里。薯粉缸的“肚子”里密密麻麻的布满细小的凸起的槽。这些槽呈直立状。槽牙就如锯齿般锋利。

  “磨薯粉”时,人站在薯粉缸边,手握洗净的红薯,沿着薯粉缸的内壁(“肚子”)作圆周运动,并让手里的红薯与薯粉缸的槽牙“亲密”接触,锋利的槽齿磨下红薯。赶在红薯没有糖化前,选取淀粉含量高的红薯,利用集体出工后时间,洗净红薯就可以“磨薯粉”了。

  初秋的农村,生产队里干活收工回家,或明或暗的夜晚,一家人围坐着吃过蒸红薯就薯藤棍的晚饭。一豆油灯照明,全家劳力开始轮番上阵“磨薯粉”。手握红薯,猫腰抡开单臂,人虎虎生风,缸呼呼有声。薯粉缸内“雪花”飞扬。飞扬的“雪花”氧化后很快变成酱红色的糊状物。这些酱红色的糊状物放入水中充分搅拌,滤出的是水与淀粉的混合液。混合液体经一夜沉淀,次日舀去面上的水,留下的就是阳新红薯的精华——“薯粉”。沉淀好的淀粉需挖出放入容器加水并多次换水漂几天后再挖起晒干。

  “薯粉”能做好多美食。“薯粉”与芋头温合做成“芋头圆”,是阳新农村待客的上品;以“薯粉”为主料做成的“肉元”“网糕”,是那时农村过年和办酒席的必备品……

后来,“磨薯粉”这道工序被机械简单化了。“薯粉缸”也退出了历史舞台。现在的农村已看不到“薯粉缸”了。有1970年代后出生的人听到有关早年“薯粉”制作的故事会惊为天方夜谭。他们就像一批迟到的观众,能看到一幕大戏完美的结局,却错过了最精彩的过程。

6

  “薯粉”干晒收藏,有关阳新“薯粉”的大戏完美落幕。但有关阳新红薯的“连续剧”却还在上演。

  说话间,季节到了冬天。“夏日有余,冬日不足。”在春唤醒季节,夏催生万物,秋催熟五谷后,冬季的太阳和农人一样,稍得清闲。太阳不再爬高,只“例行公事”地依远方山峦的走势匆匆巡视一圏,便早早的“班师”了。正是这“匆匆巡视”也被农人充分利用。冬日虽短,但气候干燥,此时红薯也糖化了。冬季正是晒干薯的好时节。

  晒干薯需准备两样用具——薯刨和“薄”。薯刨平日里请铜匠做好,在一片宽约八公分、长约十公分的铜片上打出上四下五的小孔,再就着小孔敲出蜂窝状的凸起的九个小圆锥。这块小铜片就是薯刨的主体。选一片宽约十二公分、长约六十公分的硬木,在硬木的中间部位挖出与铜片大小一致的洞,将铜片篏入。为求美观,硬木做成中间大、两头小的形状;“薄”则是阳新口语的叫法,其实就是放大版的竹简,由许多根长约一米五的小篾条用绳子编成。把洗净的红薯刨成丝散放到摊开我“薄”上,沐浴着冬天难得的阳光。几个晴日后,红薯丝就晒干了。

  红薯是没有公粮任务的,晒干的薯丝还能从供销社换回大米。

  红薯还能做成“薯子酥”。把糖化好的红薯煮熟,充分捣烂,擀成薄薄的饼状,再洒上点点芝麻,充分晒干。薯子酥晒干后还需剪成小块收藏好,等到炒米泡时“搭便车”炒熟。

  冬季里,一排略向南倾斜的或晒薯丝、或晒薯子酥的长“薄”,是农村的一道风景,也兆示着国泰民安,岁月静好。

  有关阳新红薯的每一个故事都像一部“较续剧”的一幕。而关于阳新红薯的“连续剧”则被不断的翻拍、上演,期间有删节,有修改,但主题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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