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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读书生涯——口子川私塾读书回忆 || 作者 潘涌昌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1-06-24
我的读书生涯
——口子川私塾读书回忆

作者  ‖  潘涌昌


作者潘涌昌先生

作者往期部分文字链接:

《赴皋兰大炼钢铁纪实》《会宁县建置沿革》《靖远、会宁两地战囯时为北地郡辖境吗? 》《1994年版会宁县志评审材料》《关于会宁县建置沿革问题与某教授的几次角逐》《会宁明清进士考略》《会宁明清民国时期有作为的县官》《近现代重大历史事件中的会宁人》《红军三大主力会宁会师旧址和战斗遗址简介》《1994年版会宁县志历代州县长官名录增删说明》当年为1994年版〈会宁县志〉发行准备的征订启事《对新编靖远县志建置沿革之浅见》《对白银市志关于建置沿革中的几个问题的不同意见》《白银市文物志第六编民族民俗文物》喜怒哀乐  随感而发——歪诗顺口溜多首祝贺高三学子上大学——歪诗顺口溜数首(作者自谦语)《三言两语说三国(上)》《三言两语说三国(中)》《三言两语说三国(下)》



我在学校读书仅六年多时间,其中在私塾三年半,小学两年半,简师不到半年。私塾是两个地方一一口子川、东岔湾。在私塾里读完了“四书”(《论语》《大学》《中庸》《孟子》)、 《幼学琼林》《论说文范》三部儒书。小学是青江驿完小。五、六年级的主要课程是《国语》《算术》《历史》《地理》《自然》《公民》六项主课。我以录取 100 名学生中之第六名的优异成绩考入会宁师范后,不到半年即因故辍学。四角未踏到,无话可说。

1.口子川私塾读书回忆。

1942年,我已经11岁了。那年秋天,我去距家约 5 华里路的口子川私塾读书。当时当地人们普遍把私塾叫学坊。口子川,在我家南面,和我们家的村子隔着一条山,一条大马路,还有一条河。这一条大马路就是丝绸古道中线,这条河就是《会宁县志》上记载的响河。

响河:“县东一百五里。源出小山脚,过青江驿,行十五里 抵石峡,高三丈,河水坠之,声如雷轰,状如瀑布,故名。”(道光《会宁县志》卷二)。这“声如雷轰”的地方就在我们村子南沿,村人叫它响河滩。小时候,夏天赶着羊群集中在响河滩,然后一个一个的拉在如瀑布般的水下来洗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不过,经历年泥沙积垫,如今落差消逝,河水平缓,响河也早就不“响”了。

说到口子川这地方,其实也算不上川,严格地讲是一大块小平地。南面靠山,北临响河,东西不过 1 公里,南北仅有千余步。当时这里居住着六七户人家,以农为业,多为贫困户。我们村子和口子川中间虽隔着一条山,但我们去那里实际并不翻山,而是从村南山嘴上向左绕过去,下山坡就是一条东西 向的大马路。这条路就是古丝绸之路中大路,当年陕甘总督左 宗棠征西时栽下的“左公柳”当时在马路两旁到处可见。

领我去学坊的是我的五叔。五叔也是读过儒书的人。五叔的左手是残缺的,没有手指,没有手掌,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像小萝卜头形状一样的的软肉,而手腕和常人一样可以活动,有 时将饭碗放在膝盖上,用这只“手”搭在碗边上起固定作用。据说当年五叔能有机会读书,就是因为他一个手残缺,不便劳动,为了长大谋生,奶奶才允许在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中,惟有他一人才去读书的。五叔不知读过几年书,我一直不清楚,但据我所知,他有一部“四书”,一部《幼学》,还有一部《论 说文范》。因为这三部书都是我借五叔的书读过的,估计他读书 也不少于四五年。五叔还教过学,同样是授人以儒学,但时间不长。五叔除了短暂的教学发挥他读书的特长,剩下的用武之地就是帮父亲做生意。父亲排行老四,目不识丁,但做生意却是行家。而他生意的来往流水账目却由五叔一人全包。五叔还钻研医药书,不论人畜疾病,他都懂得一些。我曾在他的旧书 堆里发现有《黄帝内经》《本草纲目》《牛马经》等多种医药书。五叔的后半生并不得志。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生意凋零,家道中落,弟兄分居,五叔便担当起养家糊口的重任,生活一直过得不太宽裕。“三年困难时期”,五叔终因贫病交加,过早地辞别了人世。在五叔去世之前一年,五叔还有一双成年男女也因生活问题而过早的死去。父亲叫五叔领我去学坊,就是因为五叔是识字人,学坊里的规矩知道的多,见了先生(学生称师傅)说话比较投机。不至于像父亲那样的白丁,说出外行话来,让别人见笑。这里多此赘笔,以示对五叔的深深怀念!

记得那天是下午去学坊的。我穿着一件蓝粗布长衫,戴着一顶青缎子瓜皮小帽,小帽顶上用红丝绒绳结成一个红枣似的圆疙瘩。这穿着只是逢年过节或串亲戚时才这样穿戴,平时并 不如此穿戴。即就是后来上学,也只是多戴一顶小帽,多穿一双布鞋而已,其余和平时在家无二。那天,我还背着一个桔红色,用青丝绒沿边的洋式书包。那是父亲早年在外地给在青江驿小学读书的大哥买的,因大哥只读了三四年小学,所以这书包一直未用,这时候也配上了用场。书包里装着一本书,是小学一年级的《国语》,也是大哥读过的旧书。五叔在路上叮咛我,见了师傅要先磕头作揖,然后躬身之礼的站端听师傅问话。我点点头,表示记下了。就这样我高高兴兴的跟着五叔走进了学坊门,从此,我也就跨进了人生的新征途。

学堂设在一董姓庄堡后边的一个平台上,这平台后边原来是一个牛圈,地势较高,几乎和庄堡墙成一平面。学坊院子约有六七十个平方,东南面是1间10平米左右的小房,是师傅的 卧室兼学生冷雨天读书和中午写大小楷的地方。小房右侧是一个用土墙围成的露天厕所。这就是我受启蒙教育时期的所在。学坊成立的时间是在我上学的前一年春天,地点先是在这里东 南面约3华里路的一处龙王庙上,这年春天才迁到这里。

师傅名叫李登洲,中等个儿,年龄约 50岁上下。留着长辫 子和稀疏的胡须。穿着白粗布单衫和蓝粗布棉衣,而且是大襟的。戴着青缎子平顶小帽。师傅还有1件蓝粗布长衫,平时并 不穿,辫子平时也盘在头顶,盖在平顶小帽下。只有去学生家里时才穿上长衫,解开辫子。我们仅知道师傅家住山阳川里,大概就在今甘肃的甘谷或武山县境內。 

师傅的学识如何,我们当小学生的也不清楚。听师傅说,他也曾经参加过应试,因磨墨不慎,污染了试卷,最终“名落 孙山”。他究竟参加的是那一级的考试?要中什么功名?那时我们年纪小,不懂科举考试,也未探究其事。不过据当时师傅的年龄推算,他上的考场很可能就是清末的生员一级考试。既然这次落榜,那么,师傅的学识水平可能仅只是秀才、贡生一级的。师傅的字写得很好,因为他要给每个学生题写仿影格,便于学生写大楷,这是大家看得明白的,连学生的家长都包括在内。师傅在他卧室墙壁上写了许多诗,一方块一方块的,字像指头蛋大小,非常好看。我们经常趁师傅不在时爬上炕去看,甚至还朗诵几句。到现在我还记得两句:“西影东逝生吾泪,北水南流断客肠”。这些诗句很可能是师傅自已的作品,而非抄诗。我一生喜爱文学,也看过诸如《唐诗三百首》《宋诗一百首》 《千家诗》等有关诗词书籍,却还未发现这两句诗的出处。在电脑里打开“百度”,也找不到这两句诗出自何处。所以,我分析这墙壁上的诗句,也许是师傅因学业受挫,命途多舛,身世飘零,怀才不遇,谋食他乡,举目无亲而发出的凄凉感叹!可惜 那时我们看不懂,难解其中的含意。

师傅很怕兵。我们学坊东北,隔着一条河便是古丝绸之路中大路,距学坊仅有两里路,时常有国民党军队过境,拉差拉伕是常有的事,每逢此时,农民会赶着牲畜往别处去躲避。有一次,有两个穿着灰军服,背着枪的兵,在追赶农民拉差未遂后,在我们学坊矮墙外边威风凛凛的站着,口里喊叫着什么,我们都很害怕,当有人去找师傅时,师傅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桃之夭夭”,不知去向。听有人说,师傅害怕兵的原因是,他家里曾有人遭受过兵的扰乱和迫害,因此,条件反射,触景生情,一见兵就胆颤心惊,唯恐避之不及。也有人说,师傅留着长辮之,与时势不合,怕兵追查。还有人说,民国是禁止私学的,怕发现纠察。不管是何种原因,反正师傅如察觉到中大路上有兵,即以最快的速度向学坊后边山上跑去。

学生中有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就是每个学生每半年要请师傅去家里吃一次饭。请师傅多在晚上放学以后,去了以后必定住宿,第二天早上再吃饭后才返回到学坊。所以说,每半年 请师傅一次,吃两顿饭,吃的饭自然是好饭。不过,当时一般农民所谓的好饭,仅指白面做的而已。因为当时农民除了年头节令很少吃上白面。还有一部分人家即就是待客吃饭,很少有 辣椒,醋或咸菜等佐料。而且这顿饭只限于客人和陪客人吃饭的主人吃,其他家里人没有份。当然,能以肉菜炒鸡蛋请师傅的就算是上等饭食,这是极少数的。

我每次请师傅就在晚上快放学的时候,我到师傅面前低声 说:“我达请你到我家里浪哩。”师傅说:“就不了吧!”这是谦词。因为已是放学时候,时间紧迫,不容拖延,所以,师傅虽 然一面说着推辞的话,一面已从炕一边拿过他平时很少穿的蓝粗布长衫穿起来,并解开了他头上经常盘起的长辫子,准备动身了。我家晚上招待师傅的是一顿浆水长面。母亲做长面在庄里也算得上是高手,揉面要下功夫,然后擀薄切细,佐以葱花、地蕉煎油炝浆水,其味甚佳。第二天早上就是烙油饼子,甜汤(白面糊汤里放一些葱花油盐)如果在冬季,还会加上熟腌菜。有一次,我请师傅吃饭,父亲在客房炕上陪师傅,我和大哥站在地下伺候。师傅已经开始吃第3碗长面,我们预料他不再吃了, 就将端来的一碗折回厨房去。垂涎三尺的弟弟已经等不及了, 捞起筷子就吃起来。母亲就是只做了两个人的饭,眼看桉板上的饭下完了,万一客人还吃怎么办?母亲虽然一再阻止,说让客人吃罢了着。但弟弟就是不听话。果然不出母亲所料,师傅吃完第 3 碗后说:“再少舀一些。”我们急忙端碗奔向厨房,母亲很紧张,立即在弟弟手里夺来了半碗饭,倒在师傅的碗里,填了些浆水,用筷子抖了几下,让我们端去。这样,才算应服了这场“危急”。

就这样的饮食水平,师傅还求之不得。学生每请他,他都不辞劳苦,徒步行走七八里,甚至十多里路,去学生家里吃饭。其实,师傅的的生活也和当地农民一样,除了去学生家,一年 很难吃到几顿白面。所以,只要学生请他,他是每请必到,从不缺席。

师傅的口粮是摊配给每个学生的,由学生背来粮食,交给东家。学生背的粮食都是杂粮,多数是扁豆或莜麦,糜谷荞东家不要,嫌面不多,价钱便宜。师傅和东家的人一块吃饭,从不另吃。那时候农民种粮食其小麦占的比例大约是全部粮食作物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因为没有化肥,农民要靠几种作物的循环倒茬促使作物生长,所谓“倒茬如上粪”是也。所以要多种小麦是不可能的。磨白面的小麦是粮食中价钱最高的一种,农民除了吃饭,还要用钱,这钱的来源几乎全部靠出卖粮食, 唯一能多变钱的粮食就是小麦。所以,即是粮食多的富户,全家人都吃白面是要看日子的。那么为人师的师傅,也就时常感到很犒口。

学生每次请师傅吃饭去的第二天早上不背书,因为师傅来 的迟,赶不上。这是学生难得的轻松时刻,特别那些读书不用功,每天背书挨板子的学生,更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因此,学 生都很关注请师傅吃饭。大家都盘算着谁已经请了师傅,谁还 没有请,对于没有请的,大家都不断地敦促他去请,而且还有些能在学生中“代起土”的大学生对学生请师傅吃饭进行排名,隔几天谁请,依次排下去就可排半年时间。当然,请师傅吃饭, 先要征得家长同意。每个学生的家庭情况不同,由于种种原因,在半年内不请师傅吃饭的学生也有,这会受到大家的鄙视,他自己好像也感到抬不起头,孰不知这些学生不请师傅吃饭自有他的苦衷。

师傅除了去学生家里吃顿饭,还唯一能沾上学生光的,就数一年端午节和中秋节的两次所谓“追节”(送礼)。给师傅追节,是由几个年龄大一些在学生中有威信的学生,向每个学生 收一定数量的钱,给师傅买一些可口食物或水果之类,剩余的钱交给师傅作为零花钱。

学坊里有学生 20 人左右,都是男孩子,年龄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八九岁。都是来自周围几里至 10 多里路村庄的。我 们村庄潘家大湾,共有3个学生:李作棠、赵继国和我。我们 在这里还没有起官名,学生都互相叫小名。他们两人先我半年 到这里念书,年龄分别比我大 4 岁和 1 岁。因为学生入学的时 间有前有后,年龄差别也大,智力不尽相同,因此,所读书目 也各种各样。一般来说,入学后开始先读《三字经》,再读《百 家姓》,再读《弟子规》。然后就是读“四书”:依次是《论语》、 《大学》、《中庸》、《孟子》。绝大部分学生是按照这个书目排列 次序读书的,当然也有读过前三本书后读各种杂字(如四言杂 字、五言杂字、六言杂字、七言杂志)以及《千字文》、《朱子治 家格言》等书后再开始读“四书”的。关于“四书”的内容, 《三字经》里提到概要:“论语者,二十篇,群弟子,记善言;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作中庸,乃孔伋,中不偏, 庸不易;作大学,乃曾子,自修齐,至平治”。读《三字经》等三本书期间,叫做“搬口”。师傅把读这三本书的学生叫“搬口 娃娃”。因为有许多学生开始读书咬字不真,声调不正,师傅是 颇费周折的。有个学生在认书时,师傅说“教之道”,他尽管念 “道之道”;还有个学生认书时,师傅说“宋齐继,梁陈承”, 他老是念“宋其至,梁腾腾”。矫正非常吃力,“搬口”很不容 易。至于“四书”读过再读什么书,按照封建科举需要要求, 应该读“五经”,就是《诗经》、《书经》、《易经》、《礼记》、《春 秋》。但我们很少有学生按这次序读书的。读过“四书”后,有的读《诗经》,有的读《幼学》,有的读《千家诗》,有的读《论说文范》,有的读《论说精华》,有的读《纲鉴》,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我开始读书是大哥在洋学堂里读过的《国语》 第一册:第一课,上学了;第二课,上课,下课;第三课,坐立走,身体直。不过时间不长就停读了,改为从《三字经》开始的书目次序来读。停读的原因是,师傅一直不愿意叫读这种书,他总认为这洋学堂里的书太浅薄,没意思。再者,这里是私学,学生全部按步就班地读古书,只我一人读白话书,好像 有些不伦不类。师傅虽然没有直接叫我不要读,但在每次认书时总要旁敲侧击的说些不受听的话。对于师傅的这种态度,时 间一长我也就心领神会,主动提出不读这书了。师傅自然很同意,于是中途就停止了。我读过“四书”后,就读《幼学》、《论说文范》。

入学读书,首先从认生书开始。由于每个学生在同一时间 读的书目不同,即是同一种书,读的进度也有快有慢,因此,认书是单个进行的。此时,师傅盘腿坐在炕沿边,学生捧书站 在地下,师傅盯着学生手里的书念一句,学生跟着念一句,念完今天要认的生书后,接着又从头开始念,这样重复几遍,直到学生没有生字阻挡,能够一气念下去为止。有时候在前一个学生认书的同时,就会有几个学生在门外等候,前一个认罢生书一出门,立即就有几条腿同时踏进门抢着认书。这时候谁先认谁后认就由师傅来决定。抢着认生书是好现象,说明学生已将原先念过,明天要背的书念熟了。正像抢着背书一样,师傅不但不怪,而且很赞赏。但也有极少数学生有表现自己的思想, 明明他明天要背的书还没念熟,为了取得师傅的欢心,也抢着 认书。不过这些学生的偷机行为往往被师傅当面戳穿,至少是第二天背书时会原形毕露。给学生认生书的任务不光由师傅全部承担,师傅可以担大头,他还可以把刚入学的学生的口指定由几个读过几年书,而且学业优秀的学生去“搬”,借以减轻他 的负担。给小学生认书的大学生有时也很生气,也像师傅一样会喊骂小学生,小学生很怕他。有的小学生也有心计,他认的书有几个字认不得要问时,用几个手指同时指着几个生字,你 说了这个字后,他又说是这个字,一连能认几个字。小学生也会带着白面馍、煮洋芋、包谷棒之类巴结他们。

认书之后就是念书。这是我们入学之后所谓读书的主要部分,而且在时间上,精力上都占有很大的比重。念书的地方就在学坊院子里,有的学生自带小板凳,可以顺着墙坐下来念, 有的学生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念,也有的三五成群在一起念如《三字经》等每句字数相等、声调相同的书,如合唱歌一样。念书的时间一般在早上背书前后和下午认书前后。当然,从每一个学生来说,先认书,后念书,或者先念书,后认书,再念书,时间是分开的;而从一个学坊来说,有的学生在认书,有 的学生在念书,应该说同时在进行,不过念书的时间要多于认书的时间。大家念书时,使劲地高声朗读,这声音就在周围六 七里路以外的高山上都能听得见。由于读书声音过高,往往有些学生咽喉受损,声音嘶哑,以致说不出话来。大家认为这种现象是用功读书的表现,而学生自己也以此为荣。念书的内容, 除了以当天认下的生书为重点,还要将以前念过的每本书,从头开始,每天复读半页、一页或两页,一直向前推进。一页一 页复读完后再从头开始复读,周而复始的不断复习,以便达到 烂熟的程度。念书占的时间最多,使学生疲惫不堪。开始还听见琅琅的读书声,后来就逐渐沉寂下去,有交头接耳低声说话的,有打瞌睡的,直到师傅在房子里喊一声“念!”这才又提高 嗓门吼一阵,甚至有的学生并不看书本,口里乱哼一气,以应付师傅的监督,时间不多又会沉寂下去。所以,师傅每天总要 多次的喊“念!念!”,督促学生读书。学坊里没什么计时工具,师傅在院子里划着许多印子,什么时候吃干粮(就算早餐吧), 什么时候念书,什么时候放学,他就按着太阳影子到什么地方而发布口令。学生也往往捉弄师傅,师傅如果忘记了看歇缓、放学时间,就会有学生主动提醒;如果开始念书的时间过了,学生都默不作声。曾经也有学生提醒过师傅,但受到一些学生的打击,说他是“扫殿侯”,因此,就逐渐没有人给师傅说了。师傅如果发现念书时间过了,就好像受惊一样,一连一声的喊“念! 念!”鉴于一部分学生感到念书的苦恼,就编了顺口溜诅咒师傅:“子曰子,何时望着师傅死,你端香盘我烧纸。”也有一句顺口 溜形容当时念古书的艰辛:“念告子,屁股打成烂套子。”《告子》 是“四书”《孟子》上中下三册中最后一本分册,念完这一册,“四书”就算念完了,一般需要两年时间。学生每天念的书是不是都记下了,自然也有检验的方法,除了学生互相盯着背诵外,最后还是由师傅来把关,这就是每天早上的背书。

每天早上要背书,就好像封建时代皇上每天设早朝一样, 也像以前机关单位每天早上学习毛主席著作一样,“雷打不动”。这是师傅和学生都感到一天最紧张的时刻。学生一早到学坊就 准备背书,将前一天念过的每本书翻出今天要背的部分,按照念完这本书的时间次序,倒着一本一本的摞上去,前一天认的生书在最上面。有念过两三年书的学生会足足摞1尺多高。这 时候,师傅盘腿端坐在铺着羊毛毡的炕后,俨然是一副庭审法官的面孔,神情庄重威严。炕中间放置一个木制的炕桌,炕桌 右侧炕上放着一个长约 60 厘米,宽约 6 厘米,厚约 1 厘米的木制戒尺(俗成板子)。每天就有那么几个抢着背头书的好学生, 我也算是其中之一。背书时,先将摞好的书双手掌着倒放在炕桌上,面向房后侧身站在炕边下,先躬身作揖,然后开始背书。一般情况下,师傅并不看学生的书,而是半闭着眼,有节奏的 摇晃着身子,稍微偏着头,侧耳静听学生背书。学生每背完一本,师傅从书摞上拉下,搁在已背完的书上。全部背完,师傅让拿去,于是学生再作揖,掌书退出房门。对于学习好的学生 背书,师傅盯的并不严,在生书背过后,允许插上第二个学生来背。第二个学生背过生书后,又允许第三个学生插上来背。他们一个个瞅着前一个学生的后脑袋,形成纵队形。好学生背 书,师傅并不专心听,而且往往进行“赦免”,在生书背过后, 其他书背上一两本,就让拿去,不再背了。甚至只背生书,其他的书都免背了。谁是好学生,师傅自然心中有数。可是差学 生背书,师傅的“政策”就不一样了,不但盯的很严,而且同时背书的学生不超过两个。你要是口里打空腔,企图“冲”过去,那是很难的。如果背不下去,师傅就让你拿下去再念;再背不下去,再念。总之,要让你全部背完,从不“赦免”。往往这时,板子就配上了用场。师傅发怒了,一边喊着“展开”,一 边高高地举起板子打向学生的手心。有些差学生几乎每天背书 都挨打,手打肿了,不愿伸手,师傅就朝大胳膊打。每天早晨 背书的后阶段,小房里外,师傅喊叫着,板子嚓嚓地响着,学生哀求、哭泣着,再夹杂着背书声,读书声,整个学坊各种 声音混杂着响成一片,给人一种紧张而森严的感觉。有些学生从早晨到校熬到日上三竿,背书下来后,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将打肿的手掌贴到冬天的地面上去,以图减轻疼痛。同时,眼 泪、口水,夹杂着鼻涕,一连串的掉在地上,立即结成冰块,看了真让人心酸。好不容易每天早上的紧张时刻过去了,但上午的时间也已过去了一大半。好学生在这时,除了生书之外,将明天要背的其他书差不多都念熟了,个别的已开始认念生书了,他们念书是比较轻松的。差学生熬过今天的背书时间,早晨念书的黄金时机已经过去了,再加上他们原来念过的书就是半生不熟的,明天要背的书又没充足时间念,本就是囫囵吞枣, 明天怎能背得下去,明天又怎能不挨板子,又怎能不延长背书 时间?所以,一部分学生形成了良性循环,一部分学生形成了恶性循环。

读书就是要首先识字,要会念,会写。经过认书、念书环节,学生对每个字已有一个轮廓的认识。这是动脑的过程,但是要达到会写,还必须经过动脑又动手的过程。人常说,眼里过千遍,不如手里过一遍。口念手写,才会对一个字加深记忆。学坊里开始让学生念《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以及各 种杂字书,就是要求学生在这“搬口”时期,对于一般所需用 的字都能认识。对于这些书一面念,一面就要会写。每天也有 生字任务,必须划会。早晨背书结束后师傅会抽考,不会者同 样要挨板子。我们划字的方式是,中午休息时间,用手指或竹子等在院子里土上划,利用念书间隙学生互相盯着划,晚上睡在床上用手指在肚皮上默划。其熟练程度要经得起师傅抽考。关于笔划顺序,师傅教给我们一个口诀:“先上后下,先左后右,先外后内,先进人后关门。” 

写大楷,代小楷,这是学坊里读书的又一项内容。这时候就要启用“文房四宝” 一一纸、墨、笔、砚。

纸。大楷(当时我们叫仿,就是仿照写的意思)多是用一种叫 “烧纸”的纸装订成本子的。纸很粗糙,甚至可以剥下来造纸 原料的麦草杆。它本是民间烧化祭祀用的,故名“烧纸”。大小 如现在的 16 开纸。由于经济困难,我很少专门买过学习用纸,往往在清明扫墓或农历十月初一送寒衣这两个节日,或明或暗 地把家里买来用作祭祀的纸拿去一些。当时除了写大楷,一般 再没有用纸的地方。

墨。不是如今的液体墨汁墨水,而是固体的墨。形状有圆形,有扁形;圆形如粉笔粗细,扁形似手指宽窄。长约10厘米左右。墨经与水结合变成液体方能使用。在砚台里倒上少许清 水,持墨转圈研磨,待出现墨路即可。墨路就是墨研磨到一定程度时砚底会出现空圈,这时墨汁稠稀适中,就可使用。《弟子 规》上说:“墨磨偏,心不端”。学生都尽量注意持墨端正垂直, 不把墨磨成马蹄形,以防别人说他的心术不正。墨也有好有坏。好墨研磨时磨擦声小,色泽纯黑发光;不好的墨略呈灰色,里面有砂子,研磨时吱吱有声,容易磨穿砚底。《三滴血》这出戏里尽信书说:“老爷十年寒窗,铁砚磨穿”就是这个意思。磨墨要轻,转圈均匀,大圈小圈兼备,防止砚底出现凹凸不平。

笔。指毛笔。当时乡间没有铅笔,更谈不上钢笔。毛笔有 大楷、中楷、小楷之分。小学生多用中楷、小楷,很少用大楷。当时七紫三羊笔较好,会文堂笔亦可。学生要到集市上去买笔, 远路客商有专经营笔的所谓“笔客子”,当地经营笔的商很少。每逢集日就有“笔客子”摆摊。检测笔的好坏有两个方法:一 是将笔尖舔湿,然后用手指捋开,看笔毛是齐列还是参差不齐, 齐列的算好笔;二是将笔尖舔湿,在手背上左转右转,看笔尖 是拧紧还是散开,拧紧的是好笔。学生一般都很爰护自已的笔,写过字后就要在砚台盖上滴一点清水,将笔泡润后再戴上笔帽, 以防下次写字时浓墨变僵。一支笔要写好长时间,有的学生笔 写老了,就用小刀在笔根周围将散毛割去再继续写。学生把这种修理老笔的方法叫“善(阉) 笔” 。我就是用这种方法不断地修理更新毛笔的,实际上也多时写的是老刷子笔。我们这一 代人,小时候家里普遍没有念书人,加之生活贫困,要想在家里要钱买学习用具非常困难,因此,一支笔就会用上半年或一年。有时候没笔写了,今天借这个同学的,明天借那个同学的, 不但遭到许多白眼,而且往往拖延写字时间,到值日生收集大 楷时还没有完成,只好慌慌张张,草率从事,效果很差。我的父亲没念过书,是生意人出身,重利不重学,所以我的学习用 具经常很缺乏。说起来也真可笑,我曾在晚上睡觉时在父亲衣袋里摸过钱。虽然这是极端的错误行为,但在学习用具缺乏,多次要钱不得时才会出此下策,才会有这不明智之举。

砚。即砚台,我们都叫砚洼。砚洼有圆形、正方形、长方 形多种,系石头凿琢而成,也有陶瓷制品,在当地市场上买得。一般直径十一二厘米左右,有底有盖,底厚盖薄。砚底盛墨, 砚盖还可调墨顺笔。“铁砚磨穿”是形容读书的艰辛。我们虽达不到这个程度,但几年下来,砚台底子磨得很薄确是事实。有了文房四宝,就可以开始写大楷了。大楷多是用烧纸订的本子,由师傅提写仿影格,学生将影格踏在纸下临摹。师傅给我们提写仿影格时,叫学生站在一边看笔画:先写哪一笔, 再写哪一笔。开始写大楷,师傅题写的字很简单,不外乎“一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金木水火土,古今日月知”或“位列上中上,才分天地人,五行生父子,八卦定君臣”等。这样练习一半年后,师傅每天直接在大楷上边横写一排字,叫学生临摹。师傅还将有些字的捷写体(简化体)也用小体写在大字傍,供学生识别。有些字有几种捷写法,师傅都一一列出。这时候,师傅要求要代小楷,就是在每一个大字的右下角写一同样的小字,说是为将来正式写小楷打好基础。

大楷每天写 1 张,是午饭后的作业。在小房内搭的一页长 木板上,学生三三五五的轮换着写。由值日生收集,搁在师傅炕上的小桌上。师傅依如学生背书一样端坐在炕上,不过态度 没有背书那样严肃。小桌上还放着半碗红石水(红石是在学坊东边约 3 公里的炭山对面岩石缝里采的,可在碗里磨出红石水)和一支红笔。还有师傅的戒尺也毫无例外的放在小桌右侧“待命”。同时,学生都拥挤在地下看师傅批阅大楷。师傅用笔蘸着红石水,忽而在这个字上空悬转几圈,忽而在那个字上空悬转几圈。这是他在作全面地比较分析。当选定优劣字后,他很快以划单 圈、划双圈、打交X、写月日的方式结束一个学生大楷的批阅。每天批阅大楷,总还是会有学生写差字,这时候师傅照例要打手心。师傅还蛮有根据地说:“'恶声至,必反之’,一个差字三板子。”这前面 6 个字是《孟子》上的一句话,至于为什么和写 差字联系起来,我至今不得而知。师傅批阅完,学生各自拿着大楷,互相议论着谁的圈圈多,谁的双圈多。我念书还算聪敏, 经常名列一二,但写字笔性很差,所以直到现在书法很不迎人。当时我们学坊里,师傅提名的写家有 3 人:大写家王秉礼,家住没虎湾;二写家王玉玺,家住双墩儿;三写家王俊杰,家住阳坡埂子。当时学生称“三王”写家。如今三人都已作古!

纸。除了写大楷,师傅还要求学生抄对联。将烧纸折叠成 双层,订成 32 开本子,按师傅的抄本誊写对联,差不多每个学生都抄了一本。什么春联、婚丧嫁娶联、乔迁联、寿联、戏台 联、大门联、主房联、厨房联等,种类繁多,不一而举。那时乡间识字人很少,一到春节,家家拿着大红纸上门求写对联,我们就搬开对联本照猫画虎。虽然要搭上笔墨,但在心理上感 到自己已成了识字人,得到了别人的承认和尊重,心里也热乎 乎的。我还记得有一幅很有意思的春联:“迎新春如石榴花开子 路(露),辞旧岁似牡丹叶落颜回”。子路、颜回都是孔子的弟子,一个性格暴燥勇敢,比作石榴开花,锋芒毕露,春意盎然;一个贫居陋巷,箪食瓢饮,德行可嘉,但“不幸短命死矣!”比作牡丹在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开花的短暂以及时光流逝的无法挽 回。

师傅还教会我们用左手四指(除大姆指)拼拢后的 4 个指尖和周围的 8 个骨节缝,来推算由“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 壬癸)和“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分别代表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生肖)组成的“六十花甲子”。将十二地支的每个字从开始对着十天干的每个字列在其下,便组成了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 壬申、癸酉、甲戍、乙亥……的六十花甲子。十天干循环 6 次, 十二地支循环 5 次,最后的两个字对接是癸亥,恰是六十花甲子。师傅要我们传抄一本叫《冲气术》本子,学会给人擦送“冲 气”(迷信所谓犯着了什么神灵)“治病”。这本子上按花甲子(俗 称“循头”)列上 60 条,在每一条“循头”下面,各写上犯什 么鬼神,要什么用物,怎样擦送,送在什么方向等。一般用物 为草人,红纸人,面人,净水碗,香表,3 支筷子等。至于说 病情是否严重,就要看得病的时间是否犯着病人的本命。本命是得病这一天的“循头”是否出现病人属相中的某个字,若有就算犯着本命,应该说是病情严重。比如某人属龙相,三月初二得病,这天的“循头”是戊辰或庚辰,或其他什么辰,凡有 “辰” 字者就是犯着本命。这“循头” 是从黄历上按日子查 下来的,先在黄历上查某日是什么“循头” 再对照《冲气术》 上的甲子(即“循头”),就可查出某人的病怎么擦送。有热心 的同学会把《冲气术》背得烂熟,只要记住某一天的“循头”, 此后每一天的“循头”,他举起左手,用大姆指尖,顺时针点着十二生肖的固定指缝推算出来。“循头”一出来,怎样擦送“治病”,他就成竹在胸了。这就比我们搬黄历,再查《冲气术》就 更胜一筹。在一般人的眼里,觉得深奥莫测。都说某人会掐冲气,甚至说会算病,于是“愚人”们就趋之若骛。给人看“冲气”,好像又是我们这些念书娃娃的本事,同样会受到人们的尊重,心里自然也乐滋滋的。

我们在学坊里还学会了写枪借、典当、买卖契约。这是穷人向富人枪借粮食银钱或典当土地出具的凭证。枪借粮食契约格式:今枪(借)到某人名下扁豆X斗X升,利息三分。言明秋 后连本带利归还。恐后无凭,立此约为证。立约人某某。中知人其某。代书人某某。年月日。同时各自在其名下盖手印或划十,表示签字画押。典当土地契约格式:典当土地文契,立典当田地文契人某某,今将自己阳山湾土地一块,共八垧,东以沟渠为界,南以李姓地埂为界,西以张姓地埂为界,北以荒坡为界,四至分明。情愿典当给某某名下耕种,限期五年。言明 典当价XX元,前三年内分两次付清。地内银粮X元,随地由典当人交纳。如有房亲人言说者,立典当契约人一面承当。恐后无凭,立此契约为证。立约人某某(十),中知人某某(十),房 亲人某某(十),代书人某某(十),年月日。

师傅还试图要学生学习对对联。他先叫学生念对联格言, 比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等等。后来师傅出 了一个“春风袅袅”的上联,有的学生对了“秋雨绵绵”的下 联,多数学生对不上来。因此,这项学习内容就此昙花一现,不了了之。

学坊的东家姓董,是个 50 多岁的半老头,留着稀疏的山羊胡须。其家庭成员结构很复杂:董某早年丧妻,留有一子,二十岁左右;后续弦,其妻带来一子,十二三岁;续婚后又生一 子,约 10 岁,并生两三女。长子已婚数年,但未生育,次子务农,小儿读书。东家虽非官宦显赫之家,但牛羊田产丰实,积粮盈仓,在当地也算是殷实之家。

东家虽无偿让出牲畜圈作为学坊,但在师傅的学资和口粮 中会得到补偿。学资即是给师傅的俸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教书的报酬,也就是工资。师傅的学资分摊到每个学生负担,负 担学资的数量是根据每个学生读书年限长短来分等的,比如已读了 3 年书的学生就比读了两年的学生要多交,依此类推。至于一级比一级多多少,共收多少学资?这只有东家知道,我们不得而知。学资每半年交一次,全部是粮食(扁豆或莜麦),每个学生每半年大约可交二三十市斤,由学生背来交给东家,再由东家用牲畜驮到附近的界石铺集市上去粜,然后将钱交给师 傅。师傅的口粮据说每年定为一石,约 800 市斤,由学生平均 分摊,没有读书年限之分,还是由学生背来粮食交给东家。师傅和东家合家一起吃饭,从不另吃。当时即是富户,平时饭食 都是杂粮,调料品也就是盐和酸菜浆水,咸菜都很少。东家养着一只黄狗,喂的又肥又大,用铁链拴在堡门前的 木桩上。主人别有心机,将狗咬人时拉紧铁链后与庄堡门之间 的距离留得很小,狗嘴几乎要触到过庄堡门人的腿上。不得到 主人的同意,谁也别想随便跨进其家门。我们上下学必须经过庄堡门,胆子大一些的学生,侧着身子,将屁股贴紧堡墙迅速通过,但在黄狗猛扑来时伴随的吼叫声和铁链的嚓嚓声中,他依然是心跳胆颤,惊恐万状。至于胆子小的,虽然有已过去的学生在庄堡门那边鼓劲壮胆,叫他不要怕,但他还是不敢过,只好远远的站着观望,谋划着通过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抛去一块馍馍或煮洋芋,趁狗抢食,迅速跑过。但也有些学生恶作剧,抛去土块,欺骗黄狗,狗亦抢吃,结果吞一口沙土。主人发现,往往以“学生打狗”的恶名报告给师傅,师傅难免要 对学生斥责一通。我在口子川私塾读书一年半时间,于1942 年秋季上学开始,至 1943 年冬放寒假结束。这一年半时间,我依次读了《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四言杂字》;还读了“四书”中 的《论语》《大学》《中庸》和《孟子》中的上孟子前册(《孟 子》习惯上为上孟子,有孟子、天时两册;中孟子,有离婁、 万章两册;下孟子,有告子、尽心两册)。当时,我们只是念死 书,死记硬背,除了启蒙的几本书一知半觉外,全不懂书中的 意思,师傅也未开讲。不过这一年半,也打下了我识字的基础,学会了一些实际应用的文字,还学会了写对联,给人看“冲气” (迷信),替人写枪借典当文契格式。

学生中流传一些顺口溜、打油诗之类,也是激励学生奋发读书的动力。我把她写在下面,就此结束我这一段受启蒙教育的记录文字。 

小子读书不用心,不知书中有黄金。

早知书中黄金贵,高照明灯苦用心。

家有千金万石粮,不如一子在书坊。

虽然不得高官坐,当个百姓也刚强。

读书全靠自用心,先生不过引路人。

读书全靠自用心,一字真正值千金。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在这个私塾里的同学有:李作棠、赵继国、王作民、韩国语、靳世泰、王志仁、张百川、王玉玺、刘五存、刘服从、董世清、王俊杰、邵保生、杨廷栋、杨作栋、王秉礼、张岳恒、 裴建章等。 

2006 年8月21日于会宁县城教场西路 2 巷(武家巷)74 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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