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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讲究门第,但为什么晋元帝中兴四佐无一人是世族,都是草根?

 浩然文史 2021-06-25

众所周知,西晋灭亡后,司马睿在南、北世族拥戴下称帝,定都建康(今江苏南京),重建晋帝国,史称“东晋”。因世族权势巨大,东晋初就基本确立了“王与马,共天下”的门阀政治体制,并由此开启东晋前中期王、庾、桓、谢“四大家族”与皇帝联合执政的典型门阀政治时期。然晋成帝时,朝野出现“中兴四佐”之说,也就是辅佐晋元帝司马睿的最重要的四个大臣,但这里面却不包括王导等朝廷重臣,而是后人不甚熟知的刁协、刘隗、周顗、戴渊。他们生平事迹如何?因何获“中兴四佐”之美誉?又为何在后世名声不显?

两晋士族门阀分布示意图

一、“中兴四佐”生平简述

(一)刁协

刁协(?—322年),字玄亮,渤海郡饶安县(今河北盐山)人。西晋时,任太常博士、渤海郡大中正等职。

“永嘉之乱”爆发,刁协渡江,投奔司马睿,历任军谘祭酒、丞相左长史等职。因忠诚、干练,逐渐被司马睿倚为心膂。

司马睿称帝后,刁协任尚书令。他与刘隗等人悉心尽力,推行“刻碎之政”,强化皇权,抑制世族,遭到琅琊王氏等世族的仇视。

永昌元年(322年),王敦以讨刁协、刘隗,清君侧为名,东攻建康。刁协建议晋元帝诛灭留居建康的王氏族人,晋元帝不允。建康陷落前,晋元帝命刁协等逃离。因其年老体弱,不能骑马,行动迟缓,加之平时苛虐随从,逃至江乘(今南京东北)时遇害。

(二)刘隗

刘隗(273—333年),字大连,彭城郡(今江苏徐州)人。西晋时历任秘书郎、彭城内史等职。“永嘉之乱”时避乱渡江,被司马睿揽为心腹,任御史中丞。鉴于世族势盛,刘隗与刁协联手,强化皇权,抑制世族,遭致世族嫉恨。王敦第一次叛乱,建康陷落前,刘隗率家人、亲信逃奔后赵石勒,后死于内乱。

(三)周顗

周顗(269—322年),字伯仁,汝南郡安成县(今河南汝南)人。西晋时曾任秘书郎、镇军将军长史等职。“永嘉之乱”,周顗渡江,历任军谘祭酒、荆州刺史、吏部尚书、护军将军等职,成为晋元帝的心腹。

王敦第一次叛乱时,王导率留居建康的数百族人跪在宫门前请罪。周顗虽佯装不理睬王导的请托,但多次密奏,极力劝谏元帝毋诛灭王氏。

王敦叛军攻陷建康后,在王导默认下,杀害了周顗。后来,王导在宫中检稽旧档,看到了周顗多次营救自己的密奏,不禁痛哭流涕。他回家后对儿子们说:“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负此良友!”

(四)戴渊

戴渊(269—322年),字若思,广陵郡(今江苏扬州)人。年轻时曾为盗,后经陆机劝解感悟。司马睿称帝,戴渊历任尚书、护军将军等职,因履职勤勉,忠诚可靠,成为晋元帝的心腹。为防范王敦,掌控军权,晋元帝命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兖、豫、幽、冀、雍、并六州诸军事。

王敦之乱爆发后,戴渊回京,指挥平叛。经过激战,京军战败,建康陷落,戴渊也被王敦残杀。

二、四人为何获誉东晋“中兴四佐”?

晋明帝太宁二年(324年),王敦再次起兵叛乱,兵败身死。晋明帝为周顗、戴渊等平反、追赠。刁协、刘隗因出逃,未能以身捍御君父,遭众朝臣指责,未获平反、追赠。

晋成帝时,刁协的儿子刁彝上疏朝廷,请求为父亲平反。辅政大臣庾冰认为,刁协不能以死报君,反而死于逃亡途中,不宜平反、追赠。丹阳殷融激愤,上奏说:“王敦恶逆,罪不容诛……中兴四佐,位为朝首。于时事穷计屈,奉命违寇,非为逃刑。谓宜显赠,以明忠义。”晋成帝及公卿众臣最终不仅采纳了殷融的建议,而且对他提出的“中兴四佐”的称谓,也未有异议。

东晋朝臣

众所周知,晋元帝“中兴”,其时朝廷辅佐如王导、郗鉴、顾荣等南北世族领袖、流民帅,可谓俊彦济济。为何刁协等四人能脱颖而出,荣膺如此美誉?

论及其中缘由,我们不得不再次提及当时“王与马,共天下”的典型门阀政治体制。以司马睿为首的西晋宗室,并无独力建国的能力;以王导、顾荣为首的南北世族,之所以拥戴司马睿,一则看重他晋朝宗室的身份,二则自身威望不高,难以实现登高一呼四海归附的效果,因此不得已拥戴晋元帝,以“中兴”为号召,凝聚江南官民,齐心协力与北方的匈奴、羯等异族抗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晋元帝“中兴”,是皇权不完整的“中兴”,王导、顾荣等南北世族,更多的还是注重本家族权益在江南地区的保全与最大化,而不是卧薪尝胆、励精图治、驱逐鞑虏、恢复晋朝河山。

了解到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为何东晋建国后,皇室内部、皇室与世族、世族与世族、世族与流民帅之间的各种权争轮番或交错上演;为何锐意北伐,收复失地的祖逖处处受掣,以至郁郁而终,北伐毁于一旦;为何庾亮、桓温等发动的“北伐”,往往流于形式,多以失败告终。

因此,出身寒微的刁协四人,既无门荫可依,只能凭藉自己的能力及对皇帝的忠诚,逐渐跻身高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与皇权构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因此,四人才会尽心尽力地辅佐晋元帝,不遗余力地推行强化皇权、抑制世族的措施。不过,这些措施打破了皇权与世族间微妙的权力平衡,遭致权益巨损的世族嫉恨,最终酿成王敦之乱。

不难推测,与刁协等四人或堪称同志的殷融心目中,刁协、刘隗、周顗、戴渊堪称社稷之臣,皇帝之佐,绝非王导、王敦等只顾家族私利,甚至起兵犯上之辈可比。因而,他力排众议,极力主张为刁协平反,并褒誉四人为“中兴之佐”,毫不留情地将王导等虽托名重臣,实则国贼之辈排斥于外。晋成帝、庾冰等对此虽心知肚明,但时移境迁,人物代谢;王氏家族已被庾氏家族取代;利益攸关方或死或隐;皇室、世族相互牵制、依存的联合共治的门阀政治格局,势难逆转;因此,晋成帝及世族对“中兴四佐”的称誉,心照不宣地默认了。

三、“中兴四佐”为何后世名声不显?

为何无论是东晋中后期,还是后世,“中兴四佐”的事迹并未广泛流传,为人熟知呢?文史君推测,当有以下三个缘由:

一是如前所述,东晋中期,由于皇室与世族逐渐实现了权力分配、共享的微妙平衡,因此,门阀政治体制逐渐稳定、巩固。无论皇室,还是世族,均对晋成帝欲皇权独尊,进而激化皇室、世族权争的往事讳莫如深。众世族虽出于自家门户利益考虑,联合皇室挫败了王敦为使王氏独大而发动的第二次叛乱,也不得不违心认可皇室对周顗、戴渊、刁协的平反与追赠。虽然,这是世族妥协的底线所在,但这不能说明,他们对刁协四人的作为不耿耿于怀。因此,他们绝不会容忍皇室大肆褒扬刁协等人,绝不会允许刁协等人的事迹在朝野传颂,更不会允许朝廷中再出现刁协辈的臣子。久而久之,刁协等人逐渐被时人、后人淡忘。

二是时人多将四人视为引爆王敦之乱的肇事者。晋成帝在《追赠刁协本官诏》中就指出:“协情在忠主,而失为臣之道,故令王敦得托名公义,而实肆私忌,遂令社稷受屈,元皇衔耻,致祸之原,岂不有由!”在晋成帝看来,刁、刘等授人以柄,致使王敦起兵犯阙,酿成国危、主辱、身死之困局、死局,可谓不智;逃亡敌国,苟且偷生,更是罪不容赦,无足称道。

三是刁协四人虽精明强干、忠诚皇室,但品性上难免有缺陷与瑕疵。被晋元帝誉为“抗志高亮,才鉴博朗”的刁协,被誉为“宰辅之冠盖”的周顗,被陆机誉为“东南之遗宝,宰朝之奇璞”的戴渊,或刚毅聪察、不习苟且,或不脱魏晋名士旧习,酗酒放诞。这些品性上的缺陷或瑕疵,使他们与儒学士大夫尊崇的典范人物形象无疑存在着巨大反差,与百姓津津乐道的清官能吏更是相距甚远。

文史君说

东晋建国初,门阀政治格局初步形成。不甘皇权旁落,与世族共治的晋元帝信用刁协、刘隗、周顗、戴渊,大力推行强化皇权、抑制世族的举措;出身没落或寒素阶层的刁协、刘隗、周顗、戴渊,或因无门荫可依,或基于忠君伦理信念,也将皇权视为进身之本,义无反顾地卷入皇权与世族权争的激流漩涡中,并因而招致杀身之祸。随着门阀政治体制的巩固,他们的事迹也逐渐被时人或后人有意无意地淡化、淡忘了。

参考文献

(唐)房玄龄:《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

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

王仲荦:《魏晋南北朝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作者:浩然文史·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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