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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刘生

 祥宏讲夷坚 2021-06-27

宋代段子:《夷坚志》也讲到一些豪侠人物,这些人有古人之风,身怀大义,动手能力强;事件背景是宋金争战,中原沦为伪齐统治地区,南宋经常派间谍到北方来打探情况,于是一场“预谋杀人”由此展开……

【原文】


绍兴初,河南为伪齐所据,枢密院遣使臣李忠往间谍。李本晋人,气豪,好交结,人多识之。

至京师,遇旧友田庠。庠,亡赖子也,知其南来,法当死,捕告之赏甚重,辄持之曰:“尔昔贷我钱三百贯,可见还。”李忿怒曰:“安有是?吾宁死耳。”陕西人刘生者闻其事,为李言:“极知庠不义,然君在此如落阱中,奈何可较曲直?身与货孰多?且败大事,盍随宜饵之。”李犹疑其为庠游说,然亦不得已,与其半。刘曰:“勿介意,会当复归君。”李佯应曰:“幸甚。”

庠得钱买物,将如晋绛,刘曰:“我亦欲到彼,偕行可乎?”即同涂。(叶本作“行”。)过河中府,少憩于河滩,两人各携一担仆共坐沙上,四顾无人,刘问庠乡里年甲,具答之。刘曰:“然则汝乃中国民,尝食宋朝水土矣。”庠曰:“固然。”刘曰:“我亦宋遗民,不幸沦没伪土,常恨无以自效。朝廷每遣人探事,多采道听涂说,不得实。幸有诚悫如李三者,吾曹当出力助成之,奈何反挟持以取(叶本多一“其”字。)货?”庠讳曰:“是固(叶本作“尝”。)负我。”刘曰:“吾素知此,且询访备至,甚得其详。吾与汝无怨恶,但恐南方士大夫谓我北人皆似汝,败伤我忠义之风耳。”遂运斤杀之。仆亦杀其仆,投尸于河,并其物复回京师,尽以付李,乃(明钞本作“而”。)告之故。李欲奉半直以谢,刘笑曰:“我岂杀人以规利乎?”长揖而别。

李南还说此,而失刘之名,为可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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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语音文字版】

宋高宗绍兴初年(绍兴元年是1131年),黄河以南地区被伪齐占据,朝廷的枢密院派遣使臣李忠来到北方做间谍。李忠原来就是晋(现在的山西)人,他个性豪爽,喜欢交朋友,很多人都认识他。

他到京师(东京汴梁)后,遇到了以前的朋友田庠。这是个无赖子,知道李忠是从南边(南宋)来的,按照当时的律法,李忠应被处死,抓捕或告发李忠会有重赏,于是田庠动不动就要挟李忠说:“你过去借过我三百贯钱,现在可以还给我了!”李忠忿怒地说:“哪里有这回事?我宁愿死,也没钱给你。”

有个陕西人刘生听说了此事,他来跟李忠说:“我太知道田庠是个不义之人了,但您现在的情况就好比人落井中,此时此地怎么能跟他计较曲直呢?生命跟财货相比哪个更重要?而且你要不满足他,有可能坏你的大事,干嘛不随机应变,先满足他?”李忠此时还在犹豫,他怀疑刘生是为田庠做说客来了,看情况,他也是不得已,就给了刘生田庠所求的一半钱财。刘生说:“你不要介意,我会把这些钱都还给你。”李忠佯装随意的回答说:“那可太好了。”

田庠从刘生这里得到李忠转交的钱之后,他去买了货物,打算去晋绛(现山西新绛一带),刘生说:“我也想到那地方去,咱们一块走可以吗?”田庠答应了,于是两人一起动身同行。过河中府(现山西永济)的时候,有一天,他们坐在河滩上稍微休息一下,两个人还各带了一个挑担的仆人,四人一起坐在沙滩上,此时四顾无人,刘生问田庠老家是哪里,今年有多大岁数?田庠都说了。刘生说:“这样说你也是中国人,也是吃宋朝水土的出产长大的?”田庠说:“当然。”刘生说:“我也是宋朝遗民,很不幸,这里已经沦为伪齐的土地了,我经常遗憾不能为故国报效。现在朝廷(南宋)每次派人到这边打探情况,很多信息都是道听涂说,不实情。这次有幸过来一个诚朴的李三(李忠),我们应当出力,助他成功,你怎么反而要挟他,要他的财货呢?”田庠谎称道:“他就是欠我钱。”刘生说:“这事情的原委我早就知道了,而且询问访查的很详细,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担心南方士大夫会说我们北方人都像你一样,这真是有损我们的忠义之风。”说完话,刘生拿起斧子就把田庠砍杀了。他的仆人也把田庠的仆人杀了,之后,他们把两具尸体扔到河里,收拾好田庠的货物,再次回京师。刘生把这些财货都交给李忠,还跟他说了事情的始末。李忠想把货物分一半给刘生作为答谢,刘生笑道:“我杀人难道是为了钱吗?”说完话,他长长的一作揖,跟李忠告别。

李忠回到南宋朝廷后,跟人说了此事,但是没记住刘生的名字,真是可惜啊!

【祥宏点评】:感人的故事!刘生为大义而杀人,真有古人之风!河南,在故事里是地理名词,指黄河以南地区。在北宋的行政区划中,说到现在的河南地区,基本对应的是京畿路和京西路(河南府)。同样的,陕西在这里也是地理概念,现在的陕西,在北宋相应的行政区划中,通常指“永兴军路”;伪齐(1130-1137年),是北宋覆灭后金人扶持的傀儡政权,时称大齐,地域包括今河南、河北、山东、陕西、山西部分地区;枢密院,宋朝最高的军事领导机构;中国,可理解为传统中原王朝治下的地域。全本夷坚志,点开免费听


(文图说明:原文电子版文字来自“中华文库”-特别致谢!再经中华书局版《夷坚志》校订;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夷坚志》简介:

宋代大文人洪迈编撰的《夷坚志》是中国古代志怪笔记小说的顶峰。它卷轶浩繁,包罗万象,流传至今仍保存了206卷共2700多个宋代事件,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伟大的宝库之一。

《夷坚志》的时空观深契佛法、修证地圆融道家,与宋代文化领先世界的历史地位相一致。表面看,是一本奇人、异事、神怪大全,本质上又是最真实细腻的宋代社会生活实录,极具文献价值。

宋代社会生活塑造了此后中国人的心灵格局,《夷坚志》仿若是中国人的心灵大海。人们平时沉浮其中,茫然不觉,一旦凝神静思就会发现:

天下没有新鲜事,一切尽在《夷坚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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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祥宏谈夷坚系列之43-《夷坚志》涉猎的地理空间)

参考音频来自“宋朝一小时”音频专辑@喜马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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