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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涓涓小泉 2021-06-30

老房子

晚上9点多,母亲打电话给我,说村委会明天要拆我们家的老房子。我说拆就拆呗。老妈停了很久,说,没事,就是跟你们俩兄弟说一下。

话语中满含不舍。相对于我在老房子里17年的光阴,母亲从嫁到周家来,在那房子里有将三十年的感情了,一定更加的不舍吧。

那栋老房子至今已经有70多年的历史了。从起建到拆除,有着太多的故事。我们祖孙三代对他都有着满满的回忆。到我儿子、女儿、侄子这一代人,对于这栋房子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那扇门

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头花猪,每年要生产十几头小猪,有时一年两窝。这头猪,我们一家人都非常感恩她。母亲每次都跟我们提起这头猪,说她经常在梦中梦到这头猪。因为当时家里条件不大好,产了猪仔可以补帖家用,更重要的是,靠着这点收入,哥、姐、我三人的学费就不那么难筹了。

但这头花猪也有缺点,就是脾气非常火爆。花猪经常把厨房搞得一团糟,就有点像被洗劫了一般。花猪的生命力很强,还能把我们家近三米高的两扇大门给拱下来。钻进堂前,找吃的。

三米高的大门,经常是不上锁的,只是用绳子在两个门栅间绑一下。即便这样,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门锁那个位置还是太高了。如果我要进屋,必须得从门挡下的门缝处钻进去。从小钻,一直钻到小学五年级,身体长得高了,再也钻不进去了。

那面墙

记得墙面上还有毛主席语录。粉刷的墙上写了一些当时宣传的话。写了一些什么,因为年代久远,很多字迹已经不清楚了,依昔记得一些墙面写些“毛主席万岁!”“华佗无耐小虫何。”......我出生的年代,政治运动已经渐渐远去。那些语言再也没有人说起,我们也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在我成长的那些时光,小学三年级时,农村人都习武,我练得一些皮毛,便要与姐姐打一架,被姐姐一脚扫过来,骨折了。父母帮我找了很多郎中,吃了很多中药,都不见好转。后来到鹰潭人民医院上石膏,才解决了问题。还能想起同学们(高太、海里、飞里、志刚等同学)到我家来背我上学的情景。

还有一次初中二年级,学了毛泽东同志在湖南一师坚持冷水浴锻炼身体、意志。我便在周末放学骑行回家冬泳。可是太急了,在沙子马路上从左往右转弯的过程中,车底打滑,又一次骨折。后面追上来的建锋,卫锋把我送回了家。这次直接去了鹰潭人民医院,少受了很多苦。同学,老师在我养病的时候,都到老房子来看我,让我特别感动。

这两次骨折的康复,都是摸着门前的那面墙,重新学会走路的能力。在哥、姐、父母的帮助下,来回一遍又一遍。

对我来说,过年时,这面墙成了我跟小朋友们玩耍的好场所。主要的游戏是两种,一种是用纸折的“猪脚爪”,几个小朋友一起,一个人先从墙上用力弹出去,后来的小朋友就用“猪脚爪”跟着弹,如果弹到先前的小朋友边上一手的距离就可以把对方的“吃掉”。另一种是直接用一分、两分、五分、一角的硬币。玩法一样。

有时,硬币滚下了门前的水沟,怎么都捞不到。

那条沟

门前的水沟,是排水沟,从老房子后面很多邻居家门前屋后的排水沟流过来的,一段时间就积下了很多污泥,所以每年都要清一下。父亲每年清的时候,总能清出不少硬币来。这些污泥也成了很好的粪肥,可以浇稻田,可以铺菜地。

我们家离太塘(鸭塘)很近,就隔着四户人家,文胜家,卫鹏家,天生家,小里家。每年春夏季节,涨水的时候,有时还能有鱼溯水而上,打打牙忌呢。

那条路

我们家老房子的院子很窄,而且是一个扇开结构。房子左侧,有一条主干道下来,是从县道下来,到隔壁村的主要道路,也是我们家稻子打下来后,推到岭上去晒的唯一道路。都由青石铺就。年深日久,石头中间都被车轮压成了一条车辙。路的对面是年忠叔叔家,年忠叔家边上的那条路与主干道一起在我家老房子这里汇合,从我家门前经过。在汇合处是一个侧面,那也是我家老宅,是我曾祖父他们留下来的,听说以前住了四五户人家。后来,就归了我家和火忠伯伯家。两家各半。

后来,在老宅子前面,堂兄美泉又建了一栋房子。于是,我家老房子左侧就形成了一个四通八通的好去处。

尤其是夏天,四面来风,而且还有阴,晒不到太阳。周边附近十几二十户人家,老老小小,都喜欢坐在我家门前乘凉。讲故事的(讲古),下棋(太阳棋)的,聊天的,八卦的,逗笑的,真是好不热闹啊。我穿梭其间,一会听听故事,一会儿下下棋,一会儿听听八卦,然后大人就逗我们小孩玩。给我们几个小男孩,小女孩乱点鸳鸯谱,然后,我们嬉笑着就走开了。

这是热闹的时候,也有冷清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我从学校回来,父母做事到好晚都没有回家,我只能在侧门的门槛上等,一直等到天黑,还没有见人回来。后来竟然眯眯糊糊睡着了。

伯母看我睡着了,过来摸了摸,发现我的头好烫。于是把我背到唐生医生家里,打了针,退了烧,才回来。如果不是伯母发现,我可能要烧成“脑膜炎”了。

我也是从这条路走出来的,现在就要拆除了。

那扇窗

(周锦正哥供图)

我们家是南方典型的四拼结构建筑。左右边各两间房,后面一个东房,中间一个堂前。堂前大,而房间小。堂前和房间的窗特别小,都是以木制的。当时我们家里没有谷仓,就把左边前面的房间改成了谷仓。

所以,只剩下堂前的窗。透光性不是很好。也有好处,就是冬天不易透风进来。

那堂前

堂前的进门右手边是放八仙桌的地方,用来吃饭,会客。左手边是我们活动比较多的地方,比如跳皮筋,踢踺子,等等。大多时候是我父亲箍桶的场所。一把桌凳,一箱工具,斧、锯、刨、墨线、钻、凿等一应俱全,能修补,能来料制作蒸,桶、盆、锅盖等等日常生活用木制品。

这门手艺传自我爷爷周松兴。据说要传给我哥哥,但哥死活不同意,还是通过读书,走出了农村。

堂前里有电是在大约1987年,以前都是点煤油灯。有电视大约是1995年,大姨家里送的。

堂前八仙桌上,经常会招待父辈,哥哥同学。听听长辈的指教,各种奇闻逸事成了我一种习惯和爱好。

那个人

老房子的建造者,是我的爷爷周松兴。当年,爷爷也是箍桶匠。勤劳、能干,大公无私。

我与爷爷缘悭一面。当年,我还在母亲的肚子的时候,爷爷就过世了。据母亲与哥哥说,我的名字周小泉,也是他老人家给取的。我进一步追问。爷爷怎么知道我是个男的?“爷爷说是男的就叫小泉,女的,你们自己随便取名吧。”我还一直认为,如果我是个女娃的话,我爷爷要给我取名小金呢(因为我姐叫国金)。

最近,因为小孩十岁生日,母亲从农村来到景德镇。我问起了当年爷爷在世的一些往事。

母亲讲了好多,我也听得认真。有两个方面特别让我印象深刻。

一是爷爷生性豁达,性格特别好。

母亲讲当年她嫁到周家,父亲老实巴交,父母亲每天上工,生产队里就是不给他们相应的工分,努力做事,只能得到七、八个工分,而一些游手好闲,有关系的人,却能得到十个工分。总之,爷爷六十多岁了,家里人多,经常要借债度日,而爷爷却怎么样都要省下钱来,喝点小酒,哪怕就着腌菜,甚至很多时候没有菜,都要喝点小酒,被母亲骂一通,也只是笑笑。

二是爷爷大公无私,贡献特别大。

爷爷年轻的时候,因为能吃苦耐劳,人品也特别好,被大家推举为生产队长。带领队员在外面做事。后来,奶奶怀孕在家,肚子痛了,爷爷也没有空来管她。导致小产,出血过多而死。爷爷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

听了爷爷的这些事迹之后,我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老实巴交了。(2002年,全村人都没有交公购粮。但父亲还是带着我去交。我当时已经大学毕业了,我说国家已经出台了一号文件,不需要交了。“现在的生活比分田上户前已经好太多了,至少不会挨饿。为国家交点公粮是应该的。”父亲坚持去交。我拗不过他,就与他一起去了。)

往事讲到这里。我也应该跟老房子的建造者,我的爷爷周松兴汇报一下。希望你在天之灵,不要难过。我们会带着你对家、国的眷恋、不舍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那时候

无数个暴雨的夜,总会回到那个老房子,准备与母亲、姐姐第二天去拾塘塍下,枫树上吹下的枫子。

无数个梦里,总是会回到那些童真的年代,想起那些还健在,已不在的人。往事并不如烟。回忆星星点点。

三十八年的人生路,经历了城市化的全过程。总想起与儿时的伙伴在明月下捉迷藏,想起那些在岭上乘凉的日日夜夜。

后来的岁月,见过无数次日出,总没有当年的炽热。

后来的岁月,见过无数次月升,总没有当年的明亮。

老房子......

(拆前是这种样式,周锦正哥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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