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三年，我为什么逃离律所

为什么不做律师了呀？律师多好呀，你看电视剧《精英律师》里的律师们，西装革履，出入高大上的办公场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律师，在外人眼中，似乎天然就顶着光环。

一、为什么选择当律师

学法律，毕业当律师，似乎是题中应有之意。虽然也可以去考公务员、去公司做法务，但是律师似乎更加牵动着职业理想的神经，激励着热情洋溢的青春。试问哪位学法律的小朋友没有受过香港律政剧的蛊惑，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头顶假发，在法庭上口吐莲花，引经据典，秀口一吐便是案例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二、从实习生到律师的进阶之路

秉持着毕业后进律所，当律师的理想，在研究生二年级阶段笔者就开始在上海一家本地大所实习，然后通过实习留用。所在的团队主要从事资本市场非诉业务。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历届学长学姐，身边的同学也大多数通过实习留用模式，进入上海各大“红圈”所或是一线大所，主要从事的也都是非诉业务。

那么从法学院毕业生到一名律师的进阶之路是怎样的呢？一般为：实习生——律师助理——律师——资深律师——合伙人。作为从事非诉业务的实习生和律师助理往往要承担大量的打印、复印、扫描、装订整理、尽职调查底稿等费时且机械化的工作。当“影帝”、“影后”似乎是成为一名非诉律师的必经之路。这些工作往往非常“修养生性”，需要与打印机、复印机、碎纸机亲密接触一整天，而且工作量一大，这些柔弱的机器们会时不时卡纸、没墨、罢工。此时，作为实习生或律师助理的你，只能发动自己的十八般武艺，耐心百度故障原因，然后按步修理。曾因为合伙人嫌直接给打印机换硒鼓太费钱，笔者还被迫掌握了将硒鼓中的废墨倒出，再加入新墨粉的技能，往往一顿操作后，两颊墨墨十指黑。从事这类工作的时候往往会感到万分沮丧并且开始怀疑人生，我们读法律，过法考，真的是为了来拿着一百元一天的工资开挖掘机的嘛？

熬过了“影帝”、“影后”阶段，作为律师助理或律师会开始撰写尽职调查报告/法律意见书和做法律研究。

以撰写IPO项目的尽职调查报告为例，律师往往需要通过审阅底稿资料，发现目标公司存在的法律风险并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这个过程有点像侦探，通过各种资料发现线索，找出漏洞。不同的是，作为律师，我们往往还需要给出解决方案，说服目标公司进行合规整改。这个部分会比做“影帝”、“影后”有趣很多，也能体现出作为律师的价值。通过接触不同的项目，能领略各行各业的发展，了解各行各业的法律法规。

法律研究也是律师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能。因为一个问题之所以交给律师研究，往往是法律法规没有明确规定，需要律师综合法律法规的各项规定，结合相关判例以及当地政府的实操情况，给出自己的分析意见。当自己的分析意见切实解决了客户的疑问，确实会从内而生一股成就感。啊 I am a lawyer！

三、为什么逃离律所

既然熬过了“影帝”、“影后”阶段，撰写尽职调查报告/法律意见书、进行法律研究能给自己带来成就感。为什么还要逃离律所呢？其实作为一个普通的成年人，终究逃不过“性价比”三个字。

（一）被剥夺的生活

龙应台曾说，“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能给你带来快乐，在未来有说“不”的自由。”可是作为律师，工作真的能给我时间，不剥夺我的生活吗？似乎很难很难。

在上市项目中，默认律师是随时待命的，七点钟就不在办公室似乎是难以置信的，周末也经常会收到“嗨，方便通话嘛，有一个问题需要律师给意见”的亲切问候。可怕的不是加班，可怕的是随时随地要加班。虽然已下班，虽然是假期，虽然正在和亲朋好友相聚，但是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问题需要律师给个答案。比如原来团队里的一位律师，虽然刚生娃休产假了，还是不得不在家一边奶娃一边干活，不要说生活工作相平衡了，奶娃自由都难以实现。

除了审阅底稿资料撰写尽职调查报告，作为律师，还需要进行实地尽职调查。以香港上市项目为例，作为保荐人的中国律师，往往需要与保荐人、审计师、保荐人的境外律师一起，前往目标公司的前十大客户、前十大供应商处进行现场尽职调查。这样的工作意味着长时间的出差，如果访谈对象分散全国各地，那么全国各地飞便是家常便饭。为了赶行程，一天一个城市，或者一天几个城市，早上醒来迷迷糊糊之间，会有一瞬间产生“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的灵魂拷问。

（二）被收割的韭菜

法律圈一直有一句笑话，找一个全职司机需要6000元，找一个过了法考的司机3000元就够了。实习生、律师助理往往因为还没有取得律师执业资格证，会被律所合伙人各种压价。但是成为律师或者资深律师后的工资真的就可观嘛？或者说真的有性价比嘛？同样的工作时长、工作强度，真的找不到一份工资更高的工作吗？

这其实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非诉律师独立难。这里的独立是指自己有客户，有案源，而不是只能承做合伙人分配给的项目，然后拿着合伙人每月发的固定工资。对于合伙制的律所而言，合伙人负责给自己团队的律师发工资，相当于团队律师的老板。一个项目赚了钱，合伙人发给手底下律师的工资高了，合伙人自己收到的就少了，而人都是理性的动物，从这点上看，合伙人并没有足够的动力给律师加薪。这个时候聪明的读者可能会产生疑问，如果不加薪，如何留住优秀的律师呢？嗯，合伙人确实不担心，嫌钱少，那就跳槽吧，会有源源不断的法学院小白怀揣着理想与激情，不计较薪酬，投入到律师行业中。而对于合伙人来说，法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稍加培训，就能胜任律师助理的活，可能没有资深律师专业老到，但是便宜性价比高啊！

因此笔者原来所在的团队，人员流动性很高，一般三年为一周期。从律师助理熬成婆的律师会选择要么找一份更高薪的工作，要么换一份更轻松的工作。而接踵而至的是一茬茬怀揣着满腔热血心系工作的单身小白。

所以三年后，笔者终归还是选择了逃离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