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忆“除四害”

我于1956年9月进入绍兴第二中学(即稽山中学)髙中部学习，在1959年7月毕业离开，历时三年。三年期间，我经历了许多政治运动，如爱国卫生运动，整风反右斗争，大炼钢铁，兴修水利，双抢(抢收抢种)……当时正值青年，政治热情饱满，许多时候只想着上前，不甘落后。现回忆起来，当时情景历历在目，许多地方还让人感到哑然失笑。

譬如“除四害″。

当时“四害″，是指蚊子、苍蝇、麻雀、老鼠。不错，是麻雀，绍兴人叫麻屌。那时麻屌很多，成群结队，不像现在麻屌几乎绝迹，成了濒危物种，国家保护动物，打死麻屌属于违法，严重的会判刑。那时，成百成千成万，结队飞行在田间，糟害庄稼。那时绍兴田间地头往往插着许多稻草人。这些稻草人头戴破凉帽，平展双手，左右手下各挂一把破蒲扇随风飘舞。稻谷成熟的时候，农民还会伫立田边，发出“喔去，喔去″的呼喊驱赶麻屌。所以当时“鼠雀口中夺粮″实是无奈之举。

记得某一天，老师来动员，先算了一笔账，一只麻雀一生要糟蹋多少粮食，十只，百只，成千上万只，几十亿几百亿只……后来又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飞行能力不强，又胆小，一受到惊吓便会群起而飞。倘若不停地驱赶它们，不让它们停息下来，专家们研究发现，它们会精疲力竭，甚至肝胆俱裂，坠地而亡。想想很有道理。

于是，某一天，全校停课(那时停课很平常，好像无需逐级批准)，千余名师生拿着校旗，五颜六色的彩旗，洋鼓洋号，各种响器，浩浩荡荡向罗门畈一带进发。

到了田间，散开队，布成天罗地网。一声令下，白绸黑字的校旗，五颜六色的彩旗左右飞舞，鼓声震天，喇叭齐鸣，锣声喧闹，罄钹附和，加上人声呼喊，犹如司马懿带领的十万兵，场面是多么威武雄壮。可惜的是折腾了一个上午，竟然连一根麻屌的翎毛也没捡到。

麻屌们着实聪明，那一天它们压根儿没出来，也不知躲在哪里偷乐呢。

    大兵团作战无果，学校决定任务落实到人，一个假期内每人消灭一鼠一雀。打死一鼠剪下老鼠尾巴，消灭一雀，剪下两麻屌脚，一鼠可抵一雀。

麻屌难抲，老鼠也不易抓。我和同班的张世能同学一商议，决定各自出资一半，买了十来最便宜的老鼠夹子，到富盛乡下的生产队去捕老鼠。

那天，阳光灿烂，我们俩人轮流挑着十来个老鼠夹，在周边人十分诧异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走了好几十里路来到目的地。

当即布下捕鼠夹，坐待天明，因为我们均末带舖盖。是夜，清风明月，四下蛙声虫鸣，风吹竹林，我们均无心欣赏，心忧着能否完成任务。

清晨清点战果，居然有大大小小六只老鼠。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至于消灭蚊蝇，那简便得多了。灭蚊，主要消灭"倒笃虫″(蚊子的幼虫，孑孓，状如微小的毛毛虫。因为在水缸里它们往往尾部朝天，头部向下，绍兴人称为倒笃虫。)我们的任务是为居委会配一些漂白粉溶液，帮居民清除无用的积水。拿苍蝇拍子拍打麻蝇、金蝇、饭苍蝇。打死了，装在火柴盒里上交。不过，好像没有多大理会战果多少。

到后来，据说专家们发现麻雀是有害有益。麻雀育雏时是捕捉害虫为食，只有在谷物成熟时才糟蹋粮食。所以后来在《全国农业发展纲要》里把四害改为蚊虫、苍蝇、臭虫、老鼠。用臭虫替代麻雀，确实名符其实。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全国麻雀竟无影无踪了。许多专家研究原因，有的说是农药，有说转基因，有说麻雀居住环境没有了，有说因为当年"除四害″……我觉得此说极不可靠，当年“除四害″，实在没有消灭几只麻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麻雀依然很兴旺。应当另有原因，可惜我并不是研究麻屌的。

鸣呼！不应该消灭的麻屌竟然灭绝了。应该断子绝孙的的蚊子，苍蝇，臭虫，老鼠，好像只有臭虫灭绝了，今天的人们已不识它的尊容了。蚊子，苍蝇，老鼠好像依然在作祟，不知何时能灭绝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