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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小衣:我走后,一切从简

 苍岩风语 2021-07-12

青小衣:

河北人,本名张萌,70后,中学语文教师,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教书,煮饭,写诗,做梦,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林》《中国诗歌》《诗歌月刊》《青年文学》《青年作家》《中西诗歌》《海峡诗人》《草原》《山东文学》《扬子江诗刊》《诗潮》《南方文学》《西北军事文学》《西南军事文学》《工人日报》等报刊,并被收入《2012年中国诗歌精选》《2013中国诗歌年选》《2013年中国诗歌精选》《2013中国年度诗歌》《诗歌风赏》等多种选本。已出版诗集《像雪一样活着》。

她把文字垒砌成了一座庙宇

        ——读青小衣诗歌

/赵鹏飞

我不认识青小衣,但我迷恋她的诗歌,在寡淡无趣的日子里,很少有鲜艳或充满腥味的诗句来打动我。但,青小衣是个绝对的例外。

有一次到河北省作协《诗选刊》,在与刘向东老师的交谈中,无意中谈到了青小衣和她的诗歌,向东老师说,是她身体的一次意外搭桥接通了诗歌的神经,她好像与诗歌通灵了。这让人感觉很是新鲜。确实,回头再读她的诗歌,向东老师的话有道理啊!

我说的是她的诗歌的语言,不是新奇是出奇,是某种意义上的解构,是推倒与重建。

在她的诗歌里,我看见了语言表达的多样性。无论是隐喻还是象征,它在抵达美学高度的同时,在呈现一种撕裂、决绝之美,之后是思想深度的拓展与诗境的延伸。这时候,我看见了青小衣每一首诗歌所表达的自身含义之外所隐藏的多义性。

这是我对青小衣诗歌理论上的一个简单的概括。但是,我更多愿意接近诗歌的文本来说话,因为,我不是一个评论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

青小衣是一个多情的诗人。因为,她的爱太宽泛了。以至于她爱的让我有些担心:“我爱亲人,百里以内没有至亲|爱落日,来不及转身,天就黑了.”老实说,这样的诗句读着读着就把人给化没了。这时候的青小衣已经隐身,他用诗句打劫了我,也打劫了她自己:“那个打劫了九年的贼|明目张胆地偷走了|我身体里粉红的,乌黑的,光滑的,柔美的部分”。(《九年》)

如果说,怀疑和否定一切,是诗人对现实进行的一种另类的窥视和打探的话,那么,青小衣面对死亡话题时的决绝姿势同样让我心生敬畏:……在我还有体温和血液之前|在死之前|请让我再笑一次”(《否定论》)。而她的诗歌《我走后   一切从简》让我体会到了奥地利著名诗人里克尔说过的一句话:“叙述你看到体验到为之钟情的和失去的一切。”而这首诗歌呈现出一减再减的人生法则,仿佛在告诉我们一个绝对的真理:人生就应该删繁就简,去伪从真!

我走后,我将把第一人称一同带走

第二人称,也将禁止使用

那时,我只适合用第三人称

且是女性

我走后,一切从简

——(青小衣《我走后   一切从简》)

这首诗里,青小衣是节制的,对语言的节制就是对诗歌的节制,这首诗歌传达出了青小衣对待生命和死亡的态度。对,这首诗歌就是她写给自己的的一首墓志铭,也好像是无字的碑文一样,让人动容。

青小衣是一个怎样的诗人?她是一个坐在一棵千年银杏树下煮字疗饥的人,“那里,松涛阵阵|在时空的深处回荡”当“ 她一身轻松地走向远方|头顶的五彩云已绚烂了千年”。

   是的,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很孤单。但是,文字不孤单,读青小衣的诗歌不孤单。码字的快感和目的就是 ——

垒成一座寺庙

我只供奉自己心中的佛

——(兼致青小衣)

 201512.6

附青小衣诗歌

●我多情地爱着

我是一个多情的人,多情地爱着

走过的每一条路,仰望过的每一片天空

我爱过的草木都枯黄了

新长出的叶片被人领走,改了姓名

我爱过的风都止步于水

剩下一条铅笔鱼,在水里孤寂地醒着

我还从体内移出过一块块石头

以一片废墟,抚摸过另一片废墟

我爱亲人,百里以内没有至亲

爱落日,来不及转身,天就黑了

我向影子借过影子,向补语借过补语

春天为我开过处方:有壳的终将是空壳

我爱着的事物,我从不问是否爱我

我想着的人,我从不问是否想我

我就这样多情地,甚至自作多情地

爱着很多事物。低头就看见一小片月光

●九年

在时光与河流的拐弯处

我一退再退

那个打劫了九年的贼

明目张胆地偷走了

我身体里粉红的,乌黑的,光滑的,柔美的部分

只剩下寂静的,辽阔的,暗哑的

像被掠夺一空的稻田

坠落金子的黄昏

我用仅存的几根羽毛向落日撞去

飞翔的火焰掠过河流

我必须止住渴望

止住一个人

否定论

在灰尘还没有落下来之前

在乌鸦还没有张开嘴之前

在月亮还没有厌世之前

在一场病还没有形成瘟疫之前

在一匹马低头吃草还没有受惊之前

在大风还没有吹走我的头巾解开我的纽扣之前

在我还没有掉进污水池之前

在我还没有弄脏鞋子之前

在那条金鱼还在我眼里游来游去之前

在我还有体温和血液之前

在死之前

请让我再笑一次

怕黑就点灯,怕冷就生火

怕只怕

灯也死了,火也死了

人造的也死了,天造的也死了

空荡荡的,人间

坐在废墟上,已经没有了人

村庄,一下雪就变成我的故乡

村庄,一下雪就变成我的故乡

房屋蜷缩在大地的深处

绵羊般安静,烟囱都呵着白气

在下雪的日子里,我总是嗜睡

做各种梦。暖和的,滚烫的,柔软的

白屋顶把我捂在手心

这么多年,什么都在变

变得陌生,坚硬。只有雪花没有变

走在雪地上的声音没有变

一场雪,又一场雪

盖住那些变了的事物,让它们在雪下

沉默,回忆自己原来的样子

沙子堆在一个人的心里 

谁偷走身体里的水

谁起了杀心

谁只刮风不下雨

谁跺脚扬起漫天灰尘落进眼里

谁穿过一片高寒区,让一块石头翻身站起

谁把春天坐成一块苔藓

谁伸出失明的手

谁失手打碎玻璃

你们说的荒漠都不是荒漠

沙子堆在一个人的心里

看戏

捆住头顶的云朵,勒紧,落下来

从一声声梆子腔里

扔出一块块石头。水袖甩过

大风起,带着箭伤的马匹踏破秋风

那个落荒的王

怀里有绣花的云帕

目光掠过树梢。天边的彩云

落在美人的脸颊上

一阵西湖慢板,隐去众多的星斗

远道归来的人

追着月亮西行。撩开帷幕的一角

缝补起来,唐朝辽阔的天空

被马匹占满

王的乌骓背上驮着一片江山

美人把银针插在喉咙里

嗓音在云端最高处

颤抖。命里说好的事情,不献身于火

就献身于水。宝剑握在手中

宝剑没有表情

很沉很冷。落日再低,也埋不进土里

一刀下去,戏结束了

我是一个不关心国家的人

首先,我不够关心该国家的政治 

对于我们的领袖,我很少为他们鼓掌 摇旗助威,

在他们挥手举杯致辞庆功的时候 

我正在为家人准备可口的饭菜 

其次,我不够关心国家的经济  

 我不关注各种增长值,

只关心价格表 任雨水和金钱玷污。

在菜市场,我跟小商小贩 斤斤计较;

在商场,我瞪大眼睛看着天价的水貂 

被一个个娇媚的女子穿上就走  

 再次,我还不够关心国家的文化

 我常常避开历史的沉淀物,

相信爱 和生存之道。

对于盗窃文物的贼,我不喊国贼 不够深恶痛绝。

女子无才便是德 常常成为我的借口   

我是一个不关心国家的人 

好在,少我一个人的关心,国家什么也没少

我走后   一切从简

我走后,我将把第一人称一同带走

第二人称,也将禁止使用

那时,我只适合用第三人称

且是女性

我走后,一切从简

●我坐在一棵千年银杏树下

银杏树长在山脚下

用沉默说话

我深怀敬意地朝山后的松林看了一眼

那里,松涛阵阵

在时空的深处回荡

我一身轻松地走向远方

头顶的五彩云已绚烂了千年

 我的文字像我一样孤单

我一遍遍拂去落在文字上的灰尘

像擦拭陶瓷和银器

下笔之前,把内心清扫干净

在角落里,燃上烛火

赶走阴影和黑暗。风是我的闺蜜

请宽恕我寡淡无趣

允许我的文字不够鲜艳,缺少腥味

因为,我的体内只有血液

和洁白的骨头

我疼痛的时候,骨头们

抱在一起,白在一起。血就会流出来

我的文字像我一样孤单

但很独立。我每写一首诗就下一场雪

我把文字排在一起

垒成一座寺庙

我只供奉自己心中的佛

她眼中有泪,双手虚空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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