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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不知是从哪里拎回来的土狗，全身黑毛，只是四只脚下部、颈脖、腹部下方点缀着白色的毛发。80年代，在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农村，一般家庭也只是过了温饱阶段，但大部分的家庭还是会养条狗，那时养狗都是散养，运气好时，有剩菜剩饭就对付过去了，没有剩菜剩饭，狗也就饿着一顿两顿，或者自己出去找食，有时不知从哪叼来一块猪头骨，抱着啃上一天。黑子也是在这种状况下，长大了。 1. 隔壁村有一头牛王，都说“一旋横，两旋愣，三旋打架不要命”，这是形容某个人的头上长的发旋多，就证明是个厉害角色，这头牛据说身上有十三个旋，也确实好勇斗狠，遇到其他的牛就飞奔过去，打遍附近几个村无敌手，别的牛看到它就跑。放牛的主人，大我们三五岁的大哥哥，每次坐在牛王身上飞奔过去的场景，总是呈现在我们一帮小伙伴的脑海里。 黑子也是个喜欢斗狠的角，多次“战斗”之后，俨然已成为一方霸主，村北附近几家的狗狗见了黑子，也只能俯首，在争夺大人碗筷里扔出来的鱼骨头时，黑子明显占了上风，周围的几条狗把它当首领了，遇到别的狗，它们群起而攻之的事时有发生。直到有一天，黑子跛着一条腿回来，一看就知道在争锋中吃了亏，自此以后，黑子再也不敢往村南去，后来才知道，村南的那家养的狗子确实威猛，已然是村里的狗王。 黑子好斗，却从不行凶，若有人经过门前，黑子一下子蹿出去，凶神恶煞的叫唤着，却从不上口咬人，有时认出是熟人，叫唤几句，便摇起尾巴来，这种“贼”是我们所喜欢的，不像有的人家的狗，扑上去就咬，让主人很是担心纠结，最后只能用链子锁着，失去自由。 2. 黑子的“贼”还体现在其他方面。 夏天，小伙伴们总是喜欢跑池塘里去游泳，黑子的游泳是自学的，起初它不敢跳进水里，不过，在被我丢进了水里两次以后，它就突然学会狗刨了，看来这是狗狗天生的技能。 农村的小孩，在夏天都有很多活要帮家里做，很轻松但却很无聊的一件事情就是守着晒谷场，防止村里到处散养的鸡去吃谷子。那时，我远远的找块树荫，垫上树枝啥的半躺着休息玩耍，黑子躺坐在旁边，倒也惬意，遇到有鸡胆敢走进晒谷场，远远的吆喝几句，也就被吓走了。然而最让人烦恼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麻雀，成群的落下，吆喝声还不足以赶走他们，得起身走近追赶，赶走后，过不了多久，又发现三五只胆大的领头，再飞落了回来，偷吃晒在太阳底下的那宝贵的谷子。 不甚烦劳之后，我开始有意让黑子帮我去赶走那些讨人嫌的麻雀，于是，用手指向那些偷吃谷子的麻雀，对着黑子喊：黑子，去！黑子好似听懂了似的，飞奔过去，赶走了鸟儿们，自此，我又可以悠哉的躲在树荫下休息了。 黑子的技能还不限如此，它有时还替猫把事情做了，我就亲眼看过它展示敏锐的捕猎天性，矫健的身姿，灵活的反应，将一只从洞头探头探脑，光天化日闯入堂屋的老鼠给活捉了。 3. 黑子与我可谓形影不离，我最欢摸它的头，从额头处顺着摸向颈脖上，它微眯眼睛轻摇尾巴享受的样子，让我越发喜爱。 后来，我要上学了。每次离开家去上学，黑子总是要跟着我走得老远，它总是一溜烟跑在前面很远的地方，边玩耍边等我，等我再走近了，又跑远了一些，于是，我喝斥道：黑子，回去！ 黑子停下来，摇着尾巴回头望着我，往我的方向走来，走到我的身后，我继续往前走，但我知道它还在跟着我，猛回头喊道：黑子，回～去！黑子停了下来，没有动，当我已经走出很远，回头望去，黑子还在那地方，我又大喊：黑子，快回去！ 黑子听到我喊，抬头看我的方向，顿了顿，于是转身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我看着它，直到它的尾巴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4. 我依稀记得，黑子陪我度过那段童年的时光，而有一些片断是那么的清晰，而最难忘的，是它离开我们的情景。 有一天，家里人发现黑子身体右边腰腹长出了一个包，起初并不明显，而到后来，那个包越来越大，听大人讲，那可能是肿瘤。 小时候不懂这些，想到平时狗受伤了，用舌头舔舔伤口，过一段时间就自己好了，但这次却不是外伤。黑子的情形逾发不乐观，很快就瘦了下去，没有精神，吃不下东西，我还记得最后的几天，当我一如的从它的前额抚摸到上颈，它的眼晴是那样的湿润，如今回想起，那里面有不舍。 最终，某一天的早晨，黑子被发现死在家里的柴房里，我不敢去看，父亲拿了一个蛇皮袋，装了它就出门了，回来我问父亲把它怎么了，父亲说扔在后山那边的山沟里了，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偷偷拭了去。 狗通灵性，我一向认为如此。黑子是那样的“贼”，那样的通人性，以至于很多年过去了，我都记得它的样子。每当回到老家，走过通往村前路边的那棵老枫树时，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只黑狗的身影，它带着欢快的吠叫，正从村头远远的向我奔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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