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三岁的小孩子,从老家接回来,说着一口地道的方言,那萌萌的样子,惹人喜爱。 孩子的父亲说,都快成老家人了,还得给他改过来。 说方言,自然会影响与人的沟通,可是,任是怎么改,不还有个老家在那里吗,而且,老家里还有至亲的人在。其实,在家里说说方言又有何妨,方言里,有着我们许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乡里流传着一个故事,说的是老母亲来城里看孙子,有一天,教孩子认字,说的都是老家的土话。正好儿媳妇回来听见,又不好发作,只是立刻去买了回老家的火车票,把老人打发回去了。不知这家的儿子怎么想,生活在老家的爹娘,该怎么改得了一口乡音。 我来外地工作已经好多年,尽管离家并不是太远,但语音上依然有着许多的差异,别人一听,就能知道。试着改,总也无法真正的改变。每次一往家里打电话,听着熟悉的乡音,那些刚刚学会的腔调瞬间就不复存在了。 去上海,久别的同学相约。我们到了酒店,在约定的座位上坐好,边聊天,边等。旁边早就坐着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径直向我们走过来,高兴地招呼着,你们来了。 原来,他早早就来到了,临时换了个更好的座位,一直在等我们。原以为能看到我们,没想到,我们从另一边进来。正想打电话问问,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家乡话,一看,果然是。 听得出他话里的高兴,听得出他间或带有普通话口音的家乡话。他说,在外地时间长了,跟别人总说普通话,见到老家的人,还是觉得乡音亲切。 邻桌的客人很多,似乎也是老家来人了,叽里咕噜的,听不出他们说什么,不时有人笑,很热闹。我想,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看我们。都是老家人,都有老家的情怀,一份乡音,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那么的难能可贵。 前些年去哈尔滨,见到了本家四爷爷家的人。当年四爷爷、四奶奶带着全家逃荒闯关东,再也没有回来。几个大爷、叔叔、姑姑就留在那里成家立业。二大爷、二姑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一见面,拉着手就不放。一开口,还是地地道道的家乡话。我还问,这么多年,口音怎么一点也没有改。大爷说,改不了了,在外这些年,做梦都是老家的景象。以前想回回不去,现在年龄大了,更回不去了。只有这口山东话,还是从老家带过来的,还能让自己常常想起老家的样子。看看白了头发的大爷,看看旁边一口标准东北口音的哥哥姐姐,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 大爷的心里,有一把乡愁深埋着。 听大爷说,附近的人家大多是当年山东过来的。大家平时经常聚在一起,喝喝茶,喝喝酒,说的最多的依然是老家的人和事。 想想自己这些年,上学,工作,老家已经成了遥远的所在,只是逢年过节才能回去。每次回老家,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吃着刚出锅的玉米面饼,聊聊家常,乡里土语,如同脚下的土地一样纯粹,朴实,让人心里踏实,安定。不管自己走到哪里,根都在这里。 有一个故事,经常在饭桌上说起。 有户人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上了半个学期,回来见到村里的人,很热情地打招呼,结果,没有人理他。他很纳闷,回到家,爹娘很高兴,问他哪天放的假。他说:“我昨晚放的。”“昨晚(碗),你还昨盆!”“啪”,涨红了脸的爹一个巴掌就摔了过去,“上了几天学,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孩子赶紧改了口,乡音就在嘴边。 老人的做法无可厚非,无非是告诉孩子,不管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本。 诗里写到:“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个中的酸苦,无法与人去说。不改的乡音里,有多少对家乡的眷恋和牵挂。一个人不管走多远,他的身上总会打上一些烙印,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会渐渐淡化,有些却是烙在骨子里的,不管怎么打磨,都不会褪去。 有一位老华侨,少小离家,满头霜雪,才终于有机会回到老家。没有预想的激动,变化了的城市,陌生的街道,没有了当年的影子。他很失落,但又很不甘心。一天傍晚,没有人陪同,他信步走进了一条小胡同。磨光了的青石板,泛出茧的青砖墙,让他有些莫名的触动。走到一家敞开的大门口时,里面传来了熟悉的乡音,他站在门口,听的老泪横流。 许多时候,我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陌生的地方生根发芽,时间会改变我们的容颜,但有许多留在心里的东西,还是旧时的样子。尽管会穿上华丽的衣裳,但骨子里,还流淌着家乡的血脉。也许,不定什么时候,那改不了的乡音,就会在异地他乡暖暖地响起。 这些,远远胜过任何一只鲜亮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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