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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和家乡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1-07-17

本文作者:支成明


舅舅风尘仆仆地来了,是在冬天来的。

母亲他们姐弟四个,我母亲和我二姨到了所谓的口外(大青山里的一个小村庄),姐妹俩在同一个村子里;而我舅舅和四姨留在了口里阳高的王庄,后来四姨嫁了离王庄不远的一个村庄,与舅舅隔了一条河。

舅舅几乎是每年冬天都来的,那时从阳高到我的家乡,先坐火车到集宁,再从集宁坐客车到中旗,然后再坐车。总而言之,在当时那是非常麻烦也非常辛苦。

在舅舅来之前,母亲已经念叨了数次。因为当时口里比较苦,所以每年我们都要给舅舅他们准备些莜面或是白面,这要根据每年的收成来确定。照例准备些猪肉,来回的路费,一些布或是布票,还要带上猪头或是两只猪蹄。别的我也是不管或不懂的,只是少了猪蹄后稍微有些不高兴,因为我也喜欢吃猪蹄呀!但也只敢背后悄悄一个人嘟囔几句,让母亲听到会让骂的。

我放学进门时,舅舅已经和父亲、二姨夫吃上饭了,还喝开了酒。

母亲有些激动,高兴地对我说:“快叫舅舅。”然后还说:“你舅还给你们买好吃的了。”

我随口叫了声舅舅,就着急地问母亲,给我拿出来好吃的看看。嚯,有各式各样的水果糖,还有两包青岛饼干。嗅着那香甜的味道,我高兴地把水果糖抓了一把,赶紧吃了一块含糊地说:“好!好!”

母亲一把把我拉到堂屋,指着两个鼓鼓的毛口袋说:“这是你舅舅给咱们两家拿的黄米和小米。”忽听舅舅说:“姐,你们也多年没吃家乡的米了,可香了。”

母亲忽然擦擦眼说:“你舅还给你大他们买了两瓶酒呢。”我也是吃了一惊,舅舅啥时敢这么花钱了,要知道我们也是庄户人,那都是好不容易从鸡屁股里攒的钱。

舅舅忽然插话:“大姐,你好吃糕馓子,以后可以年年吃,我年年给你们拿黄米。”

好大的口气,我正想着,听到舅舅又继续说:“咱们口里包产到户了,分了七八亩水地,十来亩旱地,又分了牛,还种了锹铲麦子,亩产七百多斤了。我交了公粮,还卖了几百块钱的余粮,口粮还富裕不少。”

母亲也说:“这里也包产到户了,今年收成也不错,我们两家给你和四妹比往年还多准备了些呢。”

我听了后大吃一惊,舅舅有钱了,好几百块呢!还有锹铲麦子是怎么回事,也要听听。

舅舅给我说完麦子的事,又和父亲他们说包产到户的事了,我吃了饭便去玩了。

舅舅在了几天后要走了,这次说什么也不拿那些东西了,说是家里面有,带回去也是放着,还说这些年把你们两家牵累坏了。舅舅擦着泪就这样回去了,母亲、二姨擦着泪送他走了。

舅舅又风尘仆仆地来了,是在冬天来的。他又带来了葵花子、黄米和好吃的。

舅舅又风尘仆仆地来了,是在冬天来的。他说夏天把祖屋翻修了,还说让母亲第二年夏天回去。

母亲第二年夏天回去了,是在离家后十几年后回去的。她早说要回去 ,但是一直没能回去。这次她看了她生活过的修茸一新的祖屋,看了村中央的那三人粗的幼年时熟悉的大树,趟过了那条河去看了一直想看的妹妹的家。回来还给我带回来舅舅给买的电子表,背面写着“Made  In Hong Kong”。

渐渐地,父亲、母亲老去了,二姨、二姨夫也老去了,我和我的表姐、表弟们也离开家乡且多年了。有一阵子,听说要进行十个“全覆盖”,把家乡的老屋也推倒了,我更是再没有回家乡。

舅舅又风尘仆仆地来了,这或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来家乡。

本来我是不想回去的,他老人家非要去,说那里是他的第二故乡。

怅然地回了家乡,随着离家乡越来越近,舅舅喃喃道:“变了,没少变。”我听到后从左边往右前方一看:果然变了许多,基本找不到家乡过去的标志了。

过去,随着包产到户和外出打工,人们渐渐有了存款,有的人家开始盖砖瓦房,但只是在原地修缮。但现在许多旧房不见了踪迹,而是一排排的崭新的砖瓦房,房顶上还统一装着热水器。路面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两边还栽着明亮的路灯,还有宽阔的广场、郁郁的草坪、灿烂的花坛、精美的健身器材。

下了车,舅舅和我们找寻我们和我二姨老房子的旧址,那里却已经变成了小树林。碰到了许多老人,他们纷纷和我们打招呼,老人们都衣着光鲜,闲聊中说起现在也有了自来水、卫星电视、职保、低保等,让回家坐坐,都是砖瓦房了,都也生活很好了。

在家乡和老屋的旧址旁照了几张相后,我们往回返了,舅舅说:“四十多年了,村里变好了很多。我们那里也变好了不少,你妈她们要在,可就享福了,年轻可没少受罪。”

乡老屋黄而温暖的油灯渐渐逝去了,而美丽的家乡新貌渐渐活泛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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