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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家乡豆丝香

 印象黄陂 2020-09-13

这几天突然降温了!

窗外,满树金黄的银杏叶,在寒风中瑟琴发抖,也有意志不坚定的,便随风飘然落地。大街上,行人明显少了很多,即使有,也都是穿上厚厚的棉衣,缩着头,步履匆匆……

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人们:冬天来了!这场景,竟然无端地勾起我的乡愁,思绪里,又一次飘荡起家乡豆丝的香味!


家乡黄陂有做豆丝的习俗。每年冬至过后,天气便开始一天冷似一天,虽然冷,我们却有期盼,因为此时正是做豆丝的季节。

每当晚稻收割入仓,打理完农事后,老家村民们便进入了一年中最为难得的空闲时光。老家人信奉"穷年不穷节",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农村人,这时总会制作一些豆丝作为美食,来犒劳一下自己的嘴巴和肠胃。

黄陂人,用"吃着豆丝长大"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我亦然。每每豆丝时节,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在舅舅家做豆丝、吃豆丝的情景。

那时,舅舅还在蔡店街做生意,尽管很忙,还是决定把几姊妹聚在一起,做一顿豆丝吃。接到舅舅通知的当天,母亲便很早从田间回来,给她和我换了干净衣服,匆匆吃罢午饭,往舅舅家赶去。


舅舅家其时已聚满了人,住在附近的姨妈、四姨、小姨们都已早早到来,一帮年幼的表姐弟们四处疯闹。母亲来后,便开始分工:姨妈经验老到,负责炕豆丝;小姨负责打浆;四姨负责切豆丝;母亲负责烧火……

在家乡,类似于做豆丝这样的活计好象永远是"女将"们的职责,此时,男人是沾不上边的,只能在一边打打下手,聊聊天。

几大桶制作豆丝的原料——黄豆和早稻米——静静地摆放在屋子一角,经过一夜的浸泡,此时,都变得体态雍肿,黄的黄得通体发亮,憨态可鞠,白的白得浑身透明,冰清玉洁。

将豆子和米搅拌均匀后,便开始上磨子磨。随着磨子的吱呀声响起,一股股白色液体不断地从两片石磨的缝隙间流出。

这边的豆子还未磨完,那边,母亲已经把灶堂烧得火热。"大厨"姨妈拿起一小块肥肥的猪肉在烧得滚烫的锅上轻轻的涂上一圈,"嗤"的一声,一股焦糊的猪肉味儿和着烟雾腾空而起。


乘这当儿,姨妈早已顺手将一瓢浆倒入锅中,然后用手中的蚌壳做成的特制工具不断在锅中划动,让浆汁变薄、变圆、变均匀。

做豆丝是个精致的手艺活,极具技巧。它讲究速度,得审好火候。锅中的豆丝在姨妈的巧手翻弄下,很快变成一张张白中泛黄、香气四溢的圆形饼子。

起锅时,只见姨妈瞅准时机,迅速将双手手指在旁边的碗中蘸了下水,飞快地在胸前的围裙上轻轻一擦,快速抓起锅中的圆饼,顺手往旁边的簸箕中一扔,"啪"的一下,掷地有声。待圆饼稍冷时,负责下道工序的小姨早已是银光飞舞。

大人们在忙的时候,我们这帮小屁孩也并未闲着。一边玩着捉迷藏的游戏,一边眼睛不停地往厨房里瞄。有时,故意跑到厨房去躲藏,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抠下一块豆丝偷偷塞到嘴中,一旦大人们发现,就会吼着:"细伢一边去玩,莫在这挡路!"


在我们期盼的眼光中,豆丝终于制作完成。看看天色已晚,舅舅终于发话:"可以煮了!"

于是姨妈等"女将"们再次上灶。须臾,满满一大锅豆丝新鲜出锅。大家找来碗筷,自吃自盛。厨房里顿时更加热闹起来,只见人影幢幢,进进出出,川流不息。

大家或站、或坐、或蹲,尽情享受美味。这时,舅舅总是在一旁催促大家:"吃!吃!吃饱!不够再盛,有的是!"

整个屋子里,此时只听见"呼哧呼哧"的进餐声,此起彼伏。浓浓的亲情,弥漫在舅舅家的那间土坯房中,温馨而感人……

这场豆丝盛宴终于在夜深人静时落下帷幕,亲人们各自散去。童年多梦,当晚,打着饱隔躺在舅舅家的床上酣然入睡,梦里梦处都是豆丝的香味!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独自一人背景离乡外出谋生。每次回家,最期盼、最温暖的就是母亲给我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豆丝,迎接我这位远行的游子。

几年后,我们举家外迁,定居于现在的三峡宜昌。在远离故土的同时,也逐渐远离了家乡的豆丝。老家做豆丝、吃豆丝的情景,只能成为记忆!特别是父亲,随着年岁的增大,对家乡豆丝的味道,更是恋恋不忘。

一次,我逛超市,无意间发现超市的货架上居然摆放有成袋的豆丝,毫不犹豫地买了两袋拿回家交给母亲,作为当天的晚餐。

母亲仍旧是按老家的传统方法,将豆丝下锅,精心烹煮。起锅后,特意给父亲盛上一大碗。美食来袭,父亲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然而,没吃两口,父亲就放下筷子,蹙起眉头,慢慢地吐出三个字:"不地道!"


的确,这是当地人制作的一种豆丝,据说里面添加了白菜汁,因此整个豆丝呈现淡绿色。虽然色泽较为艳丽,但劲道和口味,与老家的的豆丝比较起来,却是差得远了!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母亲便很不乐意地嘀咕着:"老都老了,吃东西还挑三捡四的!"

作为从那个饥荒年代走过来的人,又是家庭主妇,母亲始终秉承一个理念,那就是"任何东西,只要吃起来'不闹人'(黄陂话,意即无毒、吃起来对身体无害),都是好东西。"

母亲或许不会明白,随着现在物质条件的改善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饮食口味的要求,已经远远超出了食材本身!

前不久,我的一位朋友准备引资与本地某酒厂联合开发一款新产品,投资方恰好是黄陂老乡。一次我和妻子应邀参加饭局,宴后,老乡作为礼物给我们每人送上了一袋黄陂豆丝。


第二天下班,还没进门,远远就闻到一股豆丝的清香。急匆匆跑进厨房,果然,母亲正在为我们烹制豆丝!此时,豆丝已经下锅,随着炉火而翻腾,淡淡的米香味从白色豆丝与墨色青菜的翕动之间袅袅而起,沁人心脾!

端起母亲给我们每人添好的豆丝,大家迅速各就各位投入战斗,狼吞虎咽起来!顷刻之间,只见父亲的一大碗豆丝已经是清汤见底。父亲似乎还不解馋,闭着眼睛,端起碗凑到嘴边,伸出舌头,沿着碗壁细细地舔起来。然后,舌头从上下嘴唇扫过,咂了咂嘴,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副意欲未尽的样子。

我们都惊诧地看着父亲,抿着嘴偷偷地笑。但谁也没有作声,生怕打扰了父亲的清梦。

其实,我们都知道,父亲这哪里是在吃豆丝,分明是在品味着一种文化、品味一段岁月、品味着那浓得化不开、剪不断的乡愁啊!

本文作者红尘过客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红尘过客,1972年出生,黄陂蔡店朱家楼子村人。早年外出谋生,现定居宜昌夷陵,就职于夷陵区公安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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