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 | 从几部日记看读书如何日常化

明日大雪飘 2021-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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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茶按｜自三月始，记录每天的所读，所想，所思。转眼三个多月，越写越觉得充实，原来看似日常的读书生活，白纸黑字记录下来，给人一种充实满满的感觉，在记录时重新回味阅读时的体悟、快乐和趣味，实为读书人最幸福的时刻。

撰文 | 绿茶

中国历代读书人，都有记录读书记的习惯，宋代有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清代有钱曾《读书敏求记》，周中孚《郑堂读书记》，孙星衍《廉石居读书记》，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等等，举不胜举，这些著作有些是目录学专著，有些则为私人藏书读书志。

晁公武《郡斋读书志》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

钱曾《读书敏求记》

作为一名读书人，日常化阅读似乎无需赘言。然而，在忙碌的现代人看来，日常读书似乎是很困难的事情，甚或是没有太大必要，手机或网络化阅读才应该是现代人的日常。固然没错，所有的阅读都有其价值，但生活在互联网世界的我们，如果每天能短暂抽身，离开一下那个海量讯息的世界，回到书房的角落，捧读心仪的纸书，会是喧嚣世界里难得的清凉。

我主张谱系化阅读，一套有效的知识体系和思考方法，比东一本西一本，拿到哪本读哪本来得好一些。因为人的一生毕竟短暂，留给阅读的时间更是有限，如果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量阅读经典而有效的书籍，无疑是理想的阅读姿势和方法。

今年伊始，读到一本《仓石武四郎中国留学记》，这本书是民国时期，日本学者仓石武四郎在中国留学期间的日记，所记均为他每天在琉璃厂书肆淘书、读书、校书，以及和民国文人的交往等，日记中，仓石武四郎坦言，他写这组日记是读了清代学者李慈铭的《越缦堂读书记》，而效仿之。“（1930）1.3.初三日。晴，寒甚。偶翻李越缦日记，破动效颦之兴。”

《仓石武四郎中国留学记》

李越缦日记既《越缦堂日记》，晚晴四大日记之一，现存日记起于清咸丰甲寅（1854）三月十四日，止于光绪甲午（1894）元旦，凡四十年。李慈铭，浙江会稽人，一生仕途失意，秉持求索不倦的学问追求，在经学、史学有很高成就。其中，《越缦堂日记》中读书笔记之识见闻名于后世。辑录自日记的《越缦堂读书记》有商务和中华版本。

李慈铭《越缦堂日记》

《仓石武四郎中国留学记》为仓石武四郎先生在中国游学几年的记录，其中“读书记”部分则为《述学斋日记》，所记为其在中国最后半个月读书生活，自一九三零年元月一日至八月六日。所涉民国旧书肆几十家，交往民国文人数百位，而典籍善本阅目无数。民国书业常态在这位日本“书肆巡阅使”日记中，非常详细而生动记录下来。“点书竟日……校书竟日……赴琉璃厂文昌馆看封书……”这些日常记录有着民国书店业丰富的细节，今天读来，唯实羡慕那个书业的黄金时代。

而另一部扬之水日记《<读书>十年》，则记录了扬之水自一九九六年十二月十五日到三联《读书》编辑部上班，截至一九九六年四月十五日调入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止，总计十年的日记。所记多为：《读书》编务（取稿送稿，读书日活动），买书记录，读书记录，友朋往来等等，交往最多除读书编辑部成员，再就是冯亦代和丁聪，两位都是《读书》杂志重度参与者，取稿、送稿，取版式等等。此间，还包括扬之水最频繁交往的几位文化老人有钱钟书、杨绛、徐梵澄、金克木、王世襄、张中行、赵萝蕤等。

扬之水日记《<读书>十年》

读完三卷本扬之水《<读书>十年》，被扬之水老师的勤奋和学问深深折服。

“往编辑部……发稿一日……读书一日……往北图阅书……和老沈及编辑部同仁吃包子……往丁聪先生处取版式……往冯亦代先生处取文章……往谷林先生处取校样……拜望梵澄先生……去人教社访负翁……往北大访金克木先生……访王世襄先生及师母……访赵萝蕤师……与遇安师见……往社科院访杨成凯……到范老板家送书……陆灏来京，邀其访梵澄先生……老沈又乱发一通脾气……”

摘录其中一天日记：（一月十四日）忙乱一周，终于可以坐下来静静读书了。年来过手之卷，怕也有千数了罢，读至忘情处，真是全然忘却书外的一切，唯此为乐。明白陷入其中是为大忌，但既已知自己非学问中人，便做一书囊，书痴，乃至书橱，岂不也是人生一种。钱钟书有论：“读书以极其至，一事也；以读书为其极至，又一事也。”其本意是论辩沧浪诗说，而今我即取此后者为事，就最得人生之趣，故长快乐。所不乐者，是仍需勉力工作，以赚取购书之资。好在供职于《读书》，总算不稍离于书。

一日复一日，十年间，从《读书》小编赵永晖到学问大家扬之水。“棔柿楼读书记”无疑是最优秀读书日课，也是最让人羡慕的编辑日课。如今，扬之水老师已是很权威的学问中人，研究大著频频出版。而这些成就，在读完她十年读书日记后，深有感触，一位学者的养成，就是基于这样的读书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