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内阁奏请先派宣宗实录馆官员,翁心存被任命为副总裁官。咸丰元年四月二十三日上谕:“申刻见上谕,命杜受田偕同怡良驰驿前往山东、河南查办事件。又奉上谕:杜受田现在出差,恭纂《实录》稿本着派翁心存接办,钦此。” 咸丰二年七月,翁心存以工部尚书兼任实录馆总裁官。可见他在朝中做高官时参与了内府实录的编纂,并且在武英殿掌管过刻书事宜,他在咸丰八年时充上书房总师傅,以此说明皇帝对他的看重。 知止斋 因为喜好藏书之故,使得翁心存也注重搜集藏书家书目,曹培根在《常熟翁氏藏书研究》一书中转录了多则翁心存为书目所写跋语,其中之一乃是清抄本《椒花吟舫书目》,翁心存在该书的后跋中写道:“咸丰庚申嘉午月,得此册于京都隆福寺三槐堂书肆,盖书估得之东武刘氏者。燕庭方伯一生精力萃于金石碑版,圽后已捆载归诸城。今其子将尽室以行,酌留所藏秘笈,其余书籍概皆斥卖,以便轻齎,而触目琳琅,予力不能购,仅得其零编断简,如乞儿见般漆碗,亦足自豪矣。” 知止斋一楼 可见翁心存在京为官时,常到隆福寺等地访书,原来这册抄本乃是山东藏书家刘喜海的旧藏,刘喜海去世后,其后人将其藏书斥卖,翁心存看到大量的好书后感叹资金不足,只能买些小部头的书。翁心存买此书目的原因,乃是缘于椒花吟舫主人朱筠,翁心存在书跋中感慨说:“笥河公硕学重望,一代儒宗,少河禀承家学,亦极淹博,而湮没不彰。子孙日以困踬,深可慨也。刘氏图书大半得之朱氏,今刘氏又不能守,化为云烟矣。嗟乎,难聚易散,理之常也。矧兵火浩劫,又有数存焉,能无兴拔剑击阖之叹耶!” 馆长办公室 因为朱筠首次提出从《永乐大典》中辑佚失传之书,于是有了乾隆皇帝下令修《四库全书》之举。同时,朱筠在任职期间提拔了不少人才,所以翁心存赞其为一代儒宗。翁心存又夸赞朱筠之子朱锡庚能传承家学,也是一位博通儒者。只可惜朱锡庚后人因为经济拮据,而把家中藏书处理了出来,椒花吟舫旧藏被刘喜海得到了一大半,而今刘喜海去世后,他的儿子又把这些书处理了出来,这令翁心存感慨不已。 与翁氏有关文献 对于刘喜海儿子处理藏书之事,咸丰十年十一月十三日的《翁心存日记》中有如下记载:“三槐堂书肆以书目来售,索值甚昂,力不能购也,或择取数种尚可耳。其书皆出刘燕庭家,其郎君将归诸城,遂以所藏书贱鬻与书估,止得三百金,可叹也。” 贺卡 看来三槐堂书店主人很有鉴别眼光,他仅花小钱就从刘喜海后人手中购买到了那批藏书,而后将其编出目录来高价出售。翁心存拿不出那么大笔的钱,只好挑选一些喜欢的品种,而《椒花吟舫书目》为其一。 第二进院落 翁心存的藏书基本为其子翁同龢所继承,咸丰六年三月,翁心存的六子翁同龢高中状元,后来他像父亲那样也成为了两代帝师,他所处的时代乃是社会巨变期,为此,他参与了与近代中国有关的许多大事件。这些光芒掩盖了翁同龢的藏书家身份,人们已经不留意当年怡亲王弘晓的怡府藏书有不少都归了翁同龢。 常熟乃著名的藏书之乡,三十年来,我已记不清去过常熟多少趟,如果时间允许,几乎每一趟都会去看看翁心存、翁同龢旧居彩衣堂。 翁同龢像 道光十三年,翁心存从仲姓手中购买到这处宅第,而后进行改建,成为今日所见之规模。对于该住宅为何叫彩衣堂,吴志明编著的《江苏文史资料·第85辑附录·江苏旅游大观》中写道: 彩衣堂是翁心存为祝母寿而定名的,因翁父于道光十五年奉旨外巡,事毕准备回常熟为母贺75寿辰,路经苏州,适逢官府庆贺嘉庆的皇后纽祜禄氏60大庆,在此翁遂请巡抚陈鉴(芝楣)书写“彩衣堂”匾额,取材二十四孝中的故事“彩衣戏亲”,并联系祝皇后寿庆,具双重意义。从此,它的定名一直沿用至今。 油画 于这处旧居的沿革情况,居晴磊在《对江南苏式彩画的几点思考——从彩衣堂到忠王府》一文中说:“彩衣堂宅主在明清两朝至少五易其主,据常熟地方志载,初在明弘治、正德年间为桑侃所筑,后于隆庆、万历年间归邵武知府古琴家严激所居,再后易至张金吾,又为仲氏兄弟购得,最后于道光十三年(1833年)属翁心存所有。特别是翁心存购得后进行大规模的修缮,不仅将'森桂堂’更名为'彩衣堂’,而且在庭园中也大肆修缮。 手杖 2018年5月30日,我再次前往常熟访藏书楼,这一次仍然是打扰曹培根先生和翁同龢纪念馆馆长王忠良先生。二人根据我的名单,带我在常熟城内寻访了多处遗迹,下午跟王馆长回翁同龢纪念馆,此纪念馆实际就是翁心存购买和改建的彩衣堂。 后方庭院 从外观看上去,这几年彩衣堂没有多大变化,路口上仍是那座简洁的石制状元坊。坊柱上刻着钱仲联所撰对联:“此中出叔侄大魁,昆弟抚相,画栋雕梁门第,海虞称冠代;何必数榜眼感旧,会元有坊,华篇胜迹声名,琴水让高山。” ![]() 家风传习馆 一家中出了这么多的大名人,翁心存和他儿子翁同龢均拜相,并且同时是帝师,翁同书、翁同爵兄弟同为巡抚,翁同龢、翁曾源叔侄先后状元及第。这样的家族古今罕见。 ![]() 世系 跟着王馆长一路参观,他对翁家的历史十分稔熟,每进一厅都能给我讲出相应的故事,这种感觉最为惬意。我们去参观了彩衣堂,看到了那块旧匾,上面所书是这个“綵”字,但各种文本上都写为“彩”,故只能从俗。王馆长重点向我介绍了彩衣堂内梁、檩、枋上的彩绘,他说这是苏式彩绘的代表作。 ![]() 人才济济 而后去参观知止斋,按照介绍牌上的说法,知止斋乃是翁心存的书斋,此为二层小楼,楼上藏书,楼下供宾客赏书品画。而今楼上部分作为松禅书院,其中一个隔间乃是王忠良的馆长办公室,我在办公室内翻阅着王馆的藏书,虽然都是新书,但却能窥得他的研究方向。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部《国家图书馆藏常熟翁氏书札》,可见他对翁氏有关的各种文献都会做认真研讨。 ![]() 手札 王馆问我在这里看到什么熟识之物,我浏览一圈,说没有看到,他转身指着座椅后面的墙。墙的正中挂着一幅老地图,我原本以为此乃常熟的老城区,未曾想却是北京旧区街巷图。我调侃他身在常熟心怀北京,他笑称对老物件有一种说不清的喜欢。在这张地图的右侧贴着我所做的手工年画贺卡,王馆说贺卡虽然是新做,但是从说明中他了解到贺卡的主图是旧版新刷,也算是旧物件。 ![]() 展厅 在翁氏旧居内看到了我所做之物,有一种说不出的荣耀感。王馆则称他将在翁同龢纪念馆内举办翁氏藏书展,邀请我参加该盛会,我当然爽快地答应了他的邀请。 而后我们去参观了翁同龢常设展,在这里看到了翁同龢用过的手杖,我很想摸一摸手杖的弯头处,以便沾一下状元的灵气,可惜该物放在玻璃罩内不便取出。 ![]() 复制的古书 关于翁心存藏书情况,同治十二年十一月,翁同龢在《虹月归来图记》中写道:“昔我先公好聚书,凡俸入悉以购书,甚至標岁谷以易之。寒夜篝灯火手自粘补,而吾母加线缉治焉。故吾家图籍虽杂庋架阁中、自龢视之,较然识为翁氏书也。先兄药房尤好古书,丹墨交下,多至数十百种,然自粤贼肆乱,藏于家者荡焉无遗。而先兄携之军中,一再焚佚,今存者不过十二三耳,故龢于今不忍言藏书。” ![]() 藏书事迹 翁同龢说父亲酷爱藏书,在朝中所得俸禄大多用于买书,如果买到残破之本,他就在夜晚修补,其妻子也会帮着钉线。因为所得之书都经过整修,所以在外观上颇有特征,翁同龢说他一眼就能认出来是自家的旧藏。 ![]() 偏院 翁同龢又提到他的长兄翁同书也酷爱藏书,并且尤其喜好批点古书,可惜翁家藏书在太平天国战争中全部被毁,好在翁同书在外任军职时带走了一批书,翁同书所带之书虽然在战乱中也毁掉了大半,但毕竟还是留下来了一些。剩余部分中的一小部分又远渡重洋,几十年后又返回祖国,我有幸摸索之,真可谓幸甚至哉! ![]() 内景 ![]() 书画展 ![]() 研究中心 王馆长又带我去参观了故居后侧的翁氏家风传习馆,在这里看到了常熟翁氏世系简表,翁家人才之盛,除了感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在这里还看到了一些翁氏藏书的复制品,虽然原本已经分藏国内各大公共图书馆,但王忠良馆长努力联系各家公馆,想尽办法,把翁氏旧藏复制回来,这也算是回归故里的一种独特方式。 ![]() 资料书 ![]() 松禅书院 ![]() 看到拙作 ![]() 回廊 讲到这些计划时,沉稳的王馆长不禁兴奋了起来,他讲述着纪念馆未来的发展,同时又带我参观了翁同龢研究中心,告诉我翁氏家族研究越来越热。真期待更多的人在了解翁氏业绩的同时,还能够知道他们为藏书事业作出的贡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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