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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马涛，老家是九头乡马湖人。在我们马湖，不只我一个叫马涛的男孩，重名的大概有五、六个吧。最著名的一个马涛如今据说在中央某部委当了副主任，最不著名的一个马涛还在老家养猪。像我这个在县里开饭店的马涛，好歹也被人称为马老板，回老家总算没给父母丢脸。但最令我记忆深刻的却是另一个马涛。 另一个马涛其实原名叫马逃。是他爸爸起的。为什么叫马逃呢？全村人都知道！ 马逃是父母的第三个孩子，很不幸，他出生在80年代，那正是计划生育拯救地球的时代。他的上面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为了给家里添一个“扛枪的”，他的父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制造了他。 计生所在村里早就安排有专职的线人，谁家婆娘的肚皮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狐狸眼。可怜的马逃还是一个胚胎时，就被县计生委、乡计生所、村委计生专干、计划生育志愿者等部门组织的小分队多次包围，无数次面临被扼杀的命运。为了生马逃，马逃的妈妈爬过桑葚树，睡过青纱帐，藏过麦秸堆，钻过红薯窖，小鸡被捉走，房瓦被揭掉，东躲娘家，西藏舅家，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二万五千里逃亡长征路，才总算躲过计生敢死队的围追堵截，保住了马逃一条小命。 于是马逃终于在一个小诊所出生了。 为了纪念这段逃亡的旅程，他爸爸给他起名叫“逃”，马逃。 生完可不算完。 因为马逃是第三胎，严重违反了国家的法律。所以经县计生委领导研究决定：取消马逃爸爸的教师资格，罚款5000元。这对本来一清二白、三个孩子、家徒四壁的马家来说，无疑雪上加霜。马逃的父亲丢了工作，无奈去了建筑队，本来细胳膊细腿的民办教师成了泥瓦匠，跟着村里的包工头到处背着被子打工。他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差，干的比牛多，地位比狗低，辛辛苦苦，赚点血汗钱拿回家供三个孩子上学，还要交无休止的罚款。 屋漏偏逢连夜雨，马逃的姐姐们似乎都被计划生育吓坏了脑子，实在不够聪明，怎么学都是倒数后十名，上不到初中就回家看电视了。马逃的妈妈天性就不是贤妻良母，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她先后和村里几个光棍鳏夫厮混。她妈妈喊男人的方式与众不同，最让人津津乐道——如果你家里正堂后有人用脚垛墙，那就是她妈妈的求欢信号。她的风流习性也影响了她的女儿，马逃的两位姐姐到南方打工两年后，就人间蒸发了。直到最近几年，才听说她们偷偷回来过，而且回来时浓妆艳抹，令人不禁揣测她们的职业。 不过她们毕竟还是马逃的姐姐，她们给家里钱，帮助马逃上学，帮助家里还计划生育的狗肉帐。 进入95年代后，马逃终于不再逃，计划生育放慢了脚步，甚至开始暗示让家家户户生二胎，世纪前后有无数幸运儿应运而生。但这些都跟马逃关系不大。马逃99年考上了高中，2002年考入了四川大学。2006年毕业后考上了郑州市的选调生，因为工作出色，能力出众，2009年他调到宜城市计生委担任主任科员，2012年他居然被任命为县计生委主任。 当他回老家时，他爸爸也熬上了小工头，他妈妈也因为人老珠黄，丧失了诱惑男人的资本。可这些都跟马逃关系不大。 据说他回家时，曾经的乡计生委、村计生委、计划生育志愿者们都屁颠屁颠，满面羞惭的像红卫兵一样，提着大包小包礼物去看望他。他没有再提往日的旧账，居然夸他们为国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于是这些人心里的大石头开始下落，自己似乎也原谅了自己。 为了防止别人追问自己名字的意义，马逃2008年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马涛”，跟我同名。 虽然他爸爸他妈妈还是叫他“小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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