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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与四小名旦毛世来先生的交往， 我的思绪不禁又流向上世纪的五十年代，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北京城那姹紫嫣红的舞台上—— 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后，百废待兴，广大的劳动人民干劲儿十足地投入到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建设中。京剧艺术在解放后的十几年，也步入了又一个空前繁荣的历史时期。当时，老一辈的表演艺术家重新焕发出了艺术青春，四大名旦、四大须生不时露演于京、津等各地的舞台上。我们这一些当时的年轻力量更是干劲儿十足，首都的戏曲舞台上一片欣欣向荣：李万春先生领衔的北京京剧一团，谭富英、裘盛戎二位领衔的北京京剧二团（由原来的太平京剧团改制，陈永玲、杨荣环两位加盟）、张君秋、陈少霖领衔的北京京剧三团、吴素秋、姜铁麟领衔的北京京剧四团、毛世来领衔的和平京剧团、赵燕侠领衔的燕鸣京剧团、李元春、李韵秋领衔的春秋京剧团、徐东明、徐东来的明来京剧团、我领衔的民生京剧团（后期叫红星京剧团）……几乎每天都演出于北京的各大戏院，有时能出现一天之内几十个剧团同时营业的局面。我与毛世来先生的交往，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 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刚20出头，还很年轻，毛世来先生早已是享誉菊坛的“四小名旦”了。他在富连成坐科时就得到于连泉（筱翠花）先生的亲授，先后又拜在尚小云、梅兰芳先生门下，出科就挑班红遍大江南北。然后又师从荀慧生、赵桐珊、徐碧云等前辈学艺，他的舞台表演艺术是很精湛的。我当时也已经是徐碧云、荀慧生先生的入室弟子（1961年，我又拜了梅兰芳先生），所以，我一直称他为师兄。在京演出期间，我们经常在演出的间隙互相观摩，也就渐渐的熟识了起来。我俩都比较矮，又瘦，扮相上就略有几分相似。所以，大家伙儿经常开玩笑，说北京的舞台上又来了一个“毛世来”。 由于我和世来师兄师出同门，我们在许多演出剧目上是相同的。比如像《辛安驿》，《拾玉镯》、《法门寺》、《四郎探母》、《玉堂春》、《梁红玉》（世来贴《娘子军》）、《红娘》、《红楼二尤》、《花田八错》、《勘玉钏》、《贵妃醉酒》、《霸王别姬》、《虞小翠》、《绿珠坠楼》等，都是我们经常贴演的剧目。师兄的表演艺术是很受观众欢迎的，尤其是念白和做功真是绝了。他经常塑造一些小姑娘的角色，像《花田八错》里的春兰、《红娘》里的红娘、《大英杰烈》里的陈秀英等等，那种小女儿态；那种小姑娘的活泼、机灵，甚至有一点点刁钻的神气，世来兄描摹地活灵活现，令人百看不厌。然而他演《穆桂英》、《娘子军》、《樊梨花》、《花木兰》等戏的时候，又是那样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俨然三军统帅，唱念做打之中给人以不尽的美的享受。师兄的跷功更是一绝，他演的《战宛城》、《蝴蝶梦-大劈棺》、《辛安驿》、《小上坟》、《小放牛》、《拾玉镯》等戏都绑跷，他舞台之上袅袅娜娜，犹如春风摆柳的跷步，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他的武功也好，像《杨排风》、《南界关》等戏也不时上演。除了演这些剧目，师兄还有几出自己看家的绝活，我看过他演的《南界关》，是富连成的秘本，唱念做舞极其繁重，有一折戏需要唱着昆曲牌子做身段，就像武生的《挑滑车》一样繁难，我没见其他人演过；还有一出就是每帖必满的《海慧寺-马思远》，他塑造的赵玉，活脱脱的一个市井泼妇，不论是逛会的脚步，还是公堂上的表情都是绝活，一旦贴演必然轰动九城；据说还有两出和小生、武丑的合作剧目《双合印》、《十二红》，也是精彩异常，但没有见他在北京演过。 我和世来兄都师从荀慧生先生，因而经常能在荀家遇见师兄。我们一起听荀慧生先生说戏，师兄总是毕恭毕敬，洗耳聆听，从这也足见他对艺术的执着和渴求。 说起这些往事都已经过去将近六十年了，现在想起来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真是岁月如梭啊！1958年，我和世来师兄响应党和国家支援边疆的号召，都相继到东北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去，我先后到阜新、本溪的京剧团担任团长、主演；世来兄则到了长春，先后在吉林京剧团、吉林省戏曲学校担任领导工作。虽都在东北，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面，这一别就是25年。 1983年，我率领本溪市京剧团到长春演出，一到长春，正赶上大雨倾盆，我们一行冒雨去拜访了师兄。当再次见面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老人，离25年前真是太遥远了。双手相握，四目相对，当中的感慨真是无法用言语表达。我只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不见，我一直惦记着您呐！”就已经泪眼模糊，想必师兄的心里也很激动，他只是不住的说：“好，好。”我请他来看戏，他和嫂子都来了，直到现在我也十分地感激他能抱病来为我捧场。 毕谷云先生与毛兰合影 转眼之间又是20多年过来了，师兄早已作古，我也是年届八旬的老人了。今年是他诞辰90周年，前天接到师兄的孙女毛兰的电话，请我回忆一些往事，我很愿意把这些事讲给喜欢京剧的朋友听听。但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经年太久难免有所疏漏，聊以这几行文字来纪念我的世来师兄吧。 世来兄，京剧史册上将永远留有您光辉灿烂的一页! 毕谷云 2009年冬于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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