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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雅致烟火 所以宋瓷展现的美，美在它朴实无华，优雅端庄的气质，美在它所呈现的内敛与温润宁静。宋瓷不仅釉色优美，造型尤为典雅；釉色为皮肉、为衣裳，造型则为骨架以及精神气韵，相辅相成，永恒典雅。“雅致”指哥窑的文雅、高雅、素雅、静雅的大雅之象，“烟火”指哥窑朴实、朴质、朴素、朴厚的大俗之态。正是这二者的完美结合，才使哥窑器具有了经久不衰的魅力。老子《道德经》中有几句非常有名的话：“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雅致”与“烟火”相生相伴构成了“传世哥窑”的独有韵味。 一是实用性与观赏性的完美统一。“传世哥窑”多为瓶、炉、洗、盘、碗等，器型上都具有形式美、功能美、自然美和谐统一的特点。至北宋，中国瓷器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以汝窑为代表的一部分瓷器从实用器升华为观赏器。这个转变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其一，实现了瓷器生产品质的提升。陶瓷业从单纯生产生活用品转向也生产艺术品，这是中国陶瓷的一次历史性跨越，也是一次从“量变”到“质变”式的跨越。其二，增加了产品的文化含量。陶瓷器从其产生到发展壮大，经历了从“物质”到“精神”的升华，精神价值的增大，使其成为文化产品。其三，进入皇家制造阶段。正式建立官窑制度始自于北宋晚期，也就是生产北宋官窑和哥窑的时期，这对于整个陶瓷业来讲，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但是，在“传世哥窑”身上，我们还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其“烟火气”，看到其“来路”。 图34：宋哥窑灰青釉葵口洗，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一件文房用具——葵口洗，总体感觉就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它很端庄雅致，又朴实可亲；它既可以盛水洗笔，也可以纯作赏器；它既是一件可触摸的物件，也一种只能感悟的情怀。 二是小与大的和谐统一。官汝、官窑和“传世哥窑”有许多相似之处，最直观的一个相似点就是“无大器”。这一方面是受制于当时的生产条件，还有一个更为主要的原因是来自于其审美倾向——以小寓大、以简寓繁、以少寓多。一般常理，用大承小易，用小承大难；用极小承极大，难上加难，但是，官汝、官窑和“传世哥窑”都做到了。当下的许多瓷器，尽管器型很大，大到“惊人”的程度，但是精神全无，其主要原因就是有“物”而无“神”，有“景”而无“情”。“传世哥窑”之所以能够做到“小器大样”，能够达到小与大的和谐统一，主要原因有三点。其一，造型有“来头”。“传世哥窑”与哥窑是孪生，大多为祭祀、文房用品，造型多仿青铜器；而实际上，青铜器又有很多器型来源于史前文化时期的陶器，如鬲、斝、尊等，所以这些器型一路走来，一身历史烟雨，满怀岁月沧桑。其二，釉色有讲究。“传世哥窑”的釉色不黄不绿、不黑不白，而是青、灰，青、黄融合，又像酥油发出幽幽的、无法形容的一种光泽。玄远而来，幽深而去；近在眼前，而又“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其三，意境是核心。意境是中国文学艺术品独特追求，强调“具象”与“情意”的相融相生， 要求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情景交融，情景相生。“传世哥窑”等优秀古代瓷器艺术品都具“耐琢磨”“有看头”“受端详”等特点，其实这就是所谓的有意境。请看图35：“南宋官窑粉青钵”。 图35：南宋官窑粉青钵，现藏台北故宫。（图片来自网络） 这是现藏台北故宫的南宋官窑粉青钵，在台湾也有人成为匏。这件器物的直观的感觉是娇小，高仅为9.4cm，深8.5cm，口14.7cm，可以用“盈盈一握”来形容她。但这件官窑钵是典型的“器小”但不“小气”，其内在的厚重典雅、雍容大气的气质，通过其饱满端庄的器型、高贵古朴的釉色表现得淋漓尽致。 三是朴素与华贵的和谐统一。讲究朴素自然，一直是古人审美的高境界。“素”在《说文解字》中解释为“不加功饰”，指生产设计中一切都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工，无俗气、无匠气、无火气，这也是中国古代古代诗词歌赋，书法作画，器物绣品等一切艺术创造的审美标准。珠光宝气是华贵的标配，但是宋人却一反常规，偏要以简朴素洁来展现华贵。在宋瓷当中，无论是釉色如雨过天青的汝窑，还是以玄远为主色的官窑、哥窑，以及以牙白纯净取胜的定窑，都树立了宋瓷典雅永恒的美感。苏轼在给他的侄子的书信中曾说过：“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这种对朴素平淡的美学追求，是整个宋朝崇尚礼制、回归自然文化倾向的表现。流风所至，整个王室和社会对瓷器的审美都是崇尚简朴，不好奇巧、不贵金玉。北宋著名诗人梅尧臣在《赠杜挺之》中写道：“作诗无古今，欲造平淡难。”意思是在想写平淡诗的时候，才觉得平淡不易；为诗这样，做瓷器亦然。所以，宋官窑、哥窑返璞归真，以“素”写“炫”，这种用朴素展现出来的华贵更“抢眼”，艺术境界、艺术价值更高。请看图36：宋官窑灰青贯耳弦纹壶。 图36：宋官窑灰青贯耳弦纹壶，现藏台北故宫。（图片来自网络） 这件壶高24.7cm，口径13.6cm，底径12.6 cm，在宋官窑、哥窑算“中等个头”。这是一件仿青铜器壶的陶瓷作品，整体装饰非常简单：只有两个贯耳和两道弦纹，但是整器观感却端庄贵气、古朴大方。正所谓“简约但并不简陋，朴素但并不寒酸”。 四是简明与厚重的和谐统一。简单是高级形式的复杂，越是高级的东西越是简单。日常交往中，大家往往会有这种体会：有的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说了一番“你不说我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的废话；而有些人，平时沉默寡言，一张口寥寥几句，便简洁、明了，总能把话说到点上，甚至意味深长，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正应了道家名言——大道至简。大道至简意味者“少而精”，必须再整合创新，跳出原来的框框，去粗取精，抓住要害和根本，剔除那些无效的、可有可无的、非本质的东西，融合成少而精的东西，所谓“为学日增，为道日减”就是这个道理。一件官窑、哥窑器物没有复杂的造型，没有繁复的装饰，也没有当时非常流行的刻划纹饰；有的就是起伏平缓却变化微妙的面和线，颜色“不纯”但是却耐人寻味的釉面，器型不大但却让人想到“道”“义”“情”等“大理”，这就是其大美之处。请看图37：南宋官窑青瓷菊花式盘。 图37：南宋官窑青瓷菊花式盘，现藏台北故宫藏。（图片来自网络） 这个官窑青瓷菊花式盘高3.8 cm，口径16.7 cm，足径11.9 cm。模製成形，圆口，口沿镶镀金铜边，浅壁、矮圈足。外壁模饰菊瓣三十五稜，满釉支烧，通体满施粉青色釉，釉质清亮浓稠。釉表满佈棕色纹片，局部可见冰裂纹。底周排布七枚支钉，支痕中露出深灰色器胎。就这样一个简约的盘，但带给欣赏者的却不仅仅一个盘那样简单。（全文终） （初稿完成于2020年9月，2021年3月修改。作者微信号：liuguochenwx.刘国臣 河北承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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