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在高天流云《如果这是宋史》中,北宋末年宦官谭稹的形象是这样的: 那么事实上……他真的是一位这样的人吗? 早期仕途谭稹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上还是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七月,当时他在祗候内品任上因推恩减少了二年磨勘(顾名思义就是考察期)。 下一次出场就不大光彩了:宋徽宗建中靖国初年,谭稹的家奴犯法,知太康县吴择仁依法处置。谭稹羞愤之下诬陷吴择仁,徽宗召户部郎中宋乔年去调查。宋乔年正是奸臣蔡京的儿女亲家,蔡攸的岳父。但这件事他没有出卖良心,查明情况后反而推荐了吴择仁。 政和二年(1112年),谭稹献上玄圭(一种上尖下方的黑色玉器)。于是同年冬,宋徽宗御大庆殿受圭。
此前,同年三月,徽宗下诏左仆射蔡京设宴太清楼,当时的谭稹已经官拜内客省使、保大军节度观察留后、带御器械,与同知入内内侍省事杨戬、内客省使保康军节度观察留后带御器械贾祥、引进使晋州管内观察使勾当内东门司梁师成等五人总领其事。 诬陷直臣在先,献上祥瑞在中,与蔡京、杨戬、梁师成同框在后,这个忠良的人设是不是已经有点立不住了? 至于能力,谭稹可能对河道比较有研究。 同年,宋徽宗下令拆毁转般仓,即朝廷在真、楚、泗等州(今安徽泗县 、江苏淮安、仪征等地)所设的用以卸纳东南六路漕粮再换船运至京师的仓库。谭稹上言说河道干枯、洛阳运粮不继,请求等丰年钱够花了就立法恢复祖上设立的真、楚、泗州转般仓。淮南路转运判官向子諲也同意。
至于谭稹的军事能力,下面就说正题了,也就是他在宋徽宗联金灭辽收复燕云中起到的究竟是什么作用。 宋徽宗派了谭稹向边地统帅们询问对收复燕云的看法,定州路安抚使韩粹彦、真定府安抚使洪中孚都力称不可,只有河东经略使兼知太原府薛嗣昌同意。其中洪中孚用对待宦官的礼仪招待了谭稹。于是谭稹上奏以洪中孚老迈为由将其罢免,也罢免了韩粹彦。 韩粹彦是名臣韩琦的儿子。 洪中孚为此写了一篇长文大谈其中利害,但是显然没什么用。 谭稹一边忙边地的事,一边也没耽搁先前的漕运问题,奉命与发运使陈遘提出疏通运河的措施。
助平方腊谭稹曾受任为熙河兰会路承受官,可能也参与了童贯的熙河开边。但是在收复燕云之前,他和童贯又做了另一件大事,就是镇压方腊起义。 看过《水浒传》的朋友们应该比较熟悉,最终统领大军平乱的是枢密使童贯。但是事实上,一开始的统帅,是谭稹。
看起来好像跟着童贯刷经验很爽的样子,但事实上……
结果,因为平定方腊“有功”,谭稹身为宦官竟然还捞了个常德军节度使当。不过他此行也并非完全只是混,他又顺着童贯的意图研究了一下漕运的问题,想开一条运河,“从盱眙出宣化”。向子諲作为陈遘的下属奉命研究,认为数百里的路程靠人力开运河太难,不如在真州太子港、瓜州河口、海陵河口、北神堰附近分别造大坝,可解决漕运拥塞问题,获准。虽然没有按谭稹的要求,但问题也解决了。
经略云中童贯平定方腊后,就发兵北上伐辽,想趁辽被金重创之机收复燕云。结果,因为河朔宋军久不习战、军备严重缺失等原因,竟在幽州栽了大跟头,他也因此一度失去了宋徽宗的宠信。 与童贯同榜列为“六贼”的宦官梁师成见缝插针,推荐了与自己交好的谭稹出任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副使,起复检校少保。
“巨珰”即有权势的宦官。当然,我们评价历史人物的时候不能性别歧视,关键要看他们的能力和贡献。 那么,谭稹上任后果真成为了经营燕云的能臣吗?
这些形容词实在很不给面子。 谭稹收复朔、应、蔚三州是事实不假,但背景是金太祖刚死、金太宗新立,金人无暇顾及山后九州,所以才被谭稹趁机占了便宜。
期间还出现了一个插曲:松亭关戍卒“食粮军”二千人作乱,结连奚人攻破景州,气得谭稹要杀光这些人的儿子。 好在谭稹手下有个能人章綡,是名将章楶之子,说:“这样不是逼他们铁了心不回头吗?”谭稹才作罢。 年末,金朝把武州和已经失去的朔州交割给宋,谭稹因功加检校少傅。 宋末不仅有收复失地的好消息,还有祥瑞。宋徽宗去宰相王黼家观赏灵芝,赏赐侍从百官。然而禁卫军知道了,争相求赏,乃至喧哗大骂,梁师成、谭稹扶持徽宗出来抚慰告谕,士兵仍然喧哗,徽宗只能回去潜伏到半夜才开龙德门在十多个宦官持兵器护卫下取道小墙鹿塞门回宫。 谭稹有幸见证了徽宗的狼狈时刻。而王黼,也是“六贼”之一。 谭稹回到岗位后,意识到童贯北伐时归宋的辽降将郭药师的军队“常胜军”虽然战斗力过人,却暴横无约束,担心其为患,就想了一个办法:安排云、朔地区的辽降卒五万人屯扎州县要道,建立一支“义胜军”来制约“常胜军”。 朝廷准奏,而且给“义胜军”的待遇是其他军队的数倍,“常胜军”因此多叛逃到“义胜军”,气得郭药师给士兵脸上刺字。 从后面的发展来看,“义胜军”的设立的确对宋朝的国防军事和未来的宋金战争产生了重大深远的影响,只是和谭稹还有宋朝廷的预期相差甚远。 然而眼下谭稹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最需要操心的是如何应对金人对粮食的索求,也就是首倡海上之盟的、当时已经被宋赐名赵良嗣的原辽臣马植答应给金人的二十万石粮食到底该不该给。 失势罢官谭稹认为“二十万石不易致,良嗣所许,岂足凭也!” 也就是这件事,导致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那么,谭稹的确打退了西夏军吗?
可见,谭稹与西夏交战的结果仅仅是两军相持,并没有退敌,而金朝则趁机收复了蔚州、应州等地,并且明确表态山后九州不交割了。
虽然有其他奸臣排挤,但事情的确是在谭稹任上在谭稹的责任区内因为谭稹自己的缘故发生的,谭稹因此被罢官,即使再往保守了说,因为守不住地盘而以无能而被问责也并不冤枉。 没有和金人叫板的底气,就不要硬上,老老实实搞自己擅长的河道工作多好! 其实之前能人章綡早就写了数千字论证燕云为什么守不住,催促谭稹上奏,谭稹却惊呼他为何出此不祥之言。章綡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数日后,谭稹实在架不住,才勉强选择其中一二上奏。 然而朝廷在处分谭稹的时候,把章綡也一并罢官了。 于是童贯复出,奉命收拾谭稹留下的烂摊子。他派马扩、辛兴宗出使金国相完颜宗翰。马扩到云中府(大同)时,完颜宗翰已归国,只剩代理元帅完颜娄室。完颜娄室遣人来喊马扩“庭参”也就是以见皇帝的礼仪与自己相见,马扩觉得自己是见大臣,不必用此礼仪,完颜娄室说:“谭宣抚曾派人庭参我。”马扩说:“谭稹就是因为凡庸不知规矩,已经被朝廷所罢黜了。”双方因此辩论数次。 可见谭稹办的这都叫什么事! 永不翻身于是后来朝廷想复用谭稹的时候,就有正直的大臣抗命了:
于是,谭稹最终再也没复出。然而,在之后的宋金冲突中,他曾经的决策仍然发挥了重要作用。 先前因为宋朝为了平息金人的怒火杀了叛金归宋的平州留守张觉,郭药师心寒,担心下一个就是自己,于是当金对宋开战攻打幽州的时候,他率“常胜军”献城投金了。 “常胜军”投降后,发挥重要作用的就是谭稹主张设立的意在节制“常胜军”的“义胜军”了。 这支军队果然立下了奇功! 然而,不是为宋,却是为金! 他们一会儿开城投降,一会儿擒拿守城将领,朔州、忻州、代州一带全都落入金朝之手,童贯吓得逃跑了,宋朝北路防线全线崩溃! 这种情况下童贯仍然心存幻想,再派马扩、辛兴宗出使,把两国冲突的责任都推给谭稹,希望还能交割山后九州,并试探金军是否有意南侵。 各位看官觉得,完颜宗翰会满足宋朝的要求,乖乖停止进攻并白送给宋朝山后九州吗? 朝廷又议论谭稹报喜不报忧之罪,说他的罪责不下于童贯、蔡京。 谭稹当初就是首倡收复燕云的积极分子,他报喜不报忧当然可以理解,但是他对形势过于乐观,最终坑了自己,也坑了别人,更坑了国家。 宋钦宗登基后,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金帅完颜宗望就派使者吴孝民等进入宋朝都城汴梁,点名批评童贯、谭稹、张觉等。二月,宋钦宗下令,凡是当初因童贯、谭稹之功得到的爵位、赏赐一律作废。八月,臣僚称谭稹致使天下无可战之卒。 九月,臣僚议论“忻代之失始于谭稹招刺义胜军”,谭稹罪责不在童贯之下,却只是在近郡任散官,不足以平民愤。 于是谭稹被转移到两广的昭州(一作韶州)安置。 臣僚又议论谭稹等人招致金人讨伐之罪。于是,十一月,朝廷抄了谭稹的家,得到白米二千石,豆粟也差不多这个数。 可见谭稹平时怕也不干净,和蔡京、童贯一路做派。不过若指责他造孽也为时过早,因为靖康二年(1127年)正月汴梁在金人围攻下缺粮的时候,谭稹家被抄出来的粮食就有用了,被朝廷卖了救济百姓。 宋高宗建立南宋后,于建炎元年(1127年)五月下令不用谭稹及其子孙。宗室右朝请大夫赵令畤因为曾依附谭稹升官,在被宰相吕颐浩推荐时被宋高宗认为有碍舆论,仕途也因而受到了牵连。 至于谭稹自己,他被流放到两广以后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已经没人关心了。 晚清志士谭嗣同在文集中历数谭姓名人时,干脆将谭稹斥为“败类”。 大约他已经不屑和谭稹共用一个姓氏了。 IOS系统打赏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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