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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A099:白纸染墨赋唐风——读《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

 望月听雪bella 2021-07-22


/望月听雪

       余光中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梁实秋

       余老曾经撰文表示“不敢写自传”,只因“其实一生事迹不高明的居多,何必画蛇添足,一一去重数呢?又没有人勉强你写,何苦'不打自招’?”但五十年所写下的恳恳字迹,又何尝不是余先生的灵魂自传呢?

       ——《伐桂的前夕》

       “十六年的岁月,他是既渡的行人,过去种种,犹如隔岸的风景,倒映在水中。木讷而健忘的灰色老屋,曾经覆他载他在烈日中在寒流中蔽翼他的那老屋,终于死了,只留下满园子的树木,那些重碧交翠的灵魂,做他无言的见证。但你们也不能久留了啊,月光下,他对那桂树说。今晚,是你最后的一夕芬芳,在永恒的月辉中,徐徐呼吸。然后你们就死去,去那老屋刚去的地方。”

       冷月下的桂树,带着最后一丝芬芳将逝去,尘归尘、土归土,质本洁来还洁去。待得来年秋风乍起,处处依然得闻香飘满园。“偃蹇月中桂,结根依青天。天风绕月起,吹子下人间。生为石上桂,叶如翦碧鲜。枝干日长大,根荄日牢坚。不归天上月,空老山中年。”

       “因为凡有根的都必须连根拔起。他也是一棵桂一张枫叶,从旧大陆的肥沃中连根拔起。这岛屿,是海拔镶边的一种乡愁。在新大陆无根的岁月里,他发现自己是一棵植物,乡土观念那么重那么深的一棵树,每一圈年轮都是江南的太阳。因为他最欣赏嘉木那种无言的谦逊,忍耐无争的美德,和不为谁而绿的蔼蔼清荫,戴一朵云,栖一只鸟,或是垂首聆一只蟋蟀的徐徐歌吟。”

       “他是一棵青青的桂树,集秋天和月和诗于一身。”

       满满的乡愁,已经快溢出来了。江南的阳光赋予了桂树生生不息的年轮,一圈一圈,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将江南的温润雨水肆意地囊括其中,入肺入腑,溶于血液之中。那是诗人的心声,借由桂花而发,集秋风瑟瑟、冷月如霜于一身,“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他转过身去,向高高挺挺的枫树看了一眼。” 

       “再见了,我的枫。这里本来不是你故乡。”

       “说着,他踏过玻璃屑和断木条,踏过遍地的残残缺缺,向虚掩的大门走去。都已停歇,狗吠,蛙鸣,人语,车声。整个城市像一个荒坟。落月的昏蒙中,树影屋影融成一片灰蓬蓬的温柔。空气新酿地清新。他锁上木门,触到金属的坚与冷。他走下厦门街的巷子,听自己的步履空洞的回声。水源路的河堤上似有人在喊谁的名字。他停下来,仔细听了好一阵。桂花的幽香从手帕里散出来。”

       “没有。没有谁在喊我。” 

       “他继续向前走。” 

       “霍霍的链锯声在背后升起……”

       故乡、亲人,入了髓,透过骨,“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清风冷月下,伫立风中,恍若隔世,仿佛听见故乡在呼唤我的名字,“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还忆起那年那月背井离乡的日子,“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飘若浮萍,风吹即随遇而安的“蒲公英”,“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不朽,是一堆顽石?》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诗人之隅,他是屏息敛气,放轻了脚步走进来的。”      

       “他沿着风车堤缓缓向南走,逆着泰晤士河的东流,看不厌堤上的榆树,树外的近桥和远桥,过桥的双层红巴士,游河的白艇。”

       “——水仙水神已散尽,泰晤士河啊你悠悠地流,我歌犹未休。”

       “当晚在旅馆的台灯下,他这样结束自己的日记:这世界,来时她送我两件礼物,一件是肉身,一件是语文。走时,这两件都要还她,一件,已被我用坏,连她自己也认不出来,另一件我愈用愈好,还她时比领来时更活更新。纵我做她的孩子有千般不是,最后我或许会被宽恕,欣然被认作她的孩子。”

       同样是诗人,以一颗纯碎的诗心瞻望各位大师的雕像之时,没来由的慨叹。“李白所说'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在此地并不适用。在西敏寺中,诗人一隅独拥,受百代的推崇。”文末欣欣然道出大家的风范,洒脱自信,然而历过近一个世纪的风尘,今日确然和我们是天人永隔了,然则这语文却未必还得回去了,因为太好太美,国人不舍,这已经不是私物了,变成一种精神,“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

       ——《听听那冷雨》

       “雨来了,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在零落的坟上冷冷奏挽歌,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

       江南的雨季总是令人心折心软,淅淅沥沥不停的流淌,是有多悲伤,怎样都流不完的泪雨涟涟。而此时,寂寂冷月无声,俯瞰着芸芸众生,如何在这颠颠倒倒的世界里跋涉。“深深庭院清明过。桃李初红破。柳丝搭在玉阑干。帘外潇潇微雨、做轻寒。晚晴台榭增明媚。已拚花前醉。更阑人静月侵廊。独自行来行去、好思量。”

       本书可谓余光中先生私人情感的自传,收录其跨越半个世纪的游历心程,优雅风趣的文字,带领读者穿林过海,出入繁华都市和原始自然,在《逍遥游》中仰望头顶浩瀚星空,在《望乡的牧神》中拥抱异国朗朗秋风,在《苦雨就要下降》中置身万人纵情摇滚,在《记忆像铁轨一样长》中重返年少乐回巴蜀,在《不朽,是一堆顽石?》中泼洒出一腔诗魂,在《听听那冷雨》中回到魂牵梦绕的江南小镇,在《伐桂的前夕》中回味前世花苑亭阁里的一缕香魂……体验一支笔杆下的万千风景,感受一代大家跨越大洋与时光的亲近睿智和缱绻情怀。

       “人生自有诗意,十八篇灵魂独白自传,五十载唯美私人回忆录。”

       千古诗才,“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一眨眼算不算少年,一辈子算不算永远。”2017年的岁末,惊闻噩耗,带着缅怀诗人的心情,徜徉在其文字之间,流连忘返,一个世纪的诗魂风流,永存人间,“卷袖挥笔轩窗前,白纸染墨赋唐风”。

        气势宏大,语言犹如阅兵方阵,排山倒海,万马奔腾,并具有深刻的幽默感。  ——楼肇明

       他上承中国文学传统,横涉西洋文学艺术,在绵长四十余年的创作生涯中,笔耕不辍,成为当代文学的重镇,其文学影响,已跨越海峡两岸,诗风文采,为不少读者所赞赏。当我们翻阅那琳琅满目的佳作,沉浸于他那融汇中外,通变古今,颇具雄长之气。瑰丽多姿,变化多端,令人叹为观止的诗文之中时,不能不惊叹他的文学成就之超卓。  ——董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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