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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济宁文学 2021-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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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  亲

作者:焦克志


父亲是个“憨实在”的人,这是母亲对他的评价。“实在”的本意是“老实本分”,充满了褒奖和赞扬,加上个“憨”字,就多了些贬损和指责的味道了。

父亲十九岁就没有了父亲。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祖父,解放前,是我们村子里有名的文化人。他老人家能写会算,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蝇头小楷写得力透纸背。他是共产党和国民党都非常喜欢的人才。祖父先前是跟着一个叫程区长的人干文书,后来国民党反攻倒算,他和程区长跑散了,只好一个人回了家。还乡团的人用了十九棵枪,押着他又去了国民党那里干差事。虽然,父亲的祖父花了三亩地的银钱才赎回了我的祖父,但他毕竟还是留下了为国民党做事的污点。有了这个污点,解放后不久,祖父就被定成了“反革命”。和后来的“地主”、“富农”、“坏分子”并称为“四类分子”,一同被管制,成了革命专政的对象。一九五九年的一个冬季,不堪忍受游街批斗折磨的祖父,偷偷在自己身上绑上家里的石磨跳河自尽了,撇下十九岁的父亲和孤苦伶仃的祖母相依为命地生活着。在哪个“唯成份论”的年代,可以想象,父亲会养成怎样唯唯诺诺的性格!只能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这是那个时代的要求,也是父亲生存必须遵守的底线!

父亲从此下了学,开始学着参加集体劳动。因为出身身份的歧视,父亲只得干最重的农活,好多年只挣半个劳力的工分。父亲并没有被眼前的社会现实和艰难困苦的生活所吓倒,相反,他养成了默默无闻、坚韧不拔、认真做事的好习惯。在父亲的眼里,生活再难,也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农活再累,也没有累趴下爬不起来的人。生产队锄草,父亲的锄头挖得深,大草会翻到草根朝上,小草也不能根上带土,每棵玉米苗的周围他都要用锄尖刮干净。常常别人都在地头吸完一袋烟,父亲才锄到地头。施肥的时候,一人一垄,人家都都是稀针大麻线,坑刨的少,肥点的多,不一会儿就完了事。父亲总是把坑刨得又深又密,肥料也不多加。即使惹人嗤笑,他也毫不在乎。他觉得种地是个良心活,不能糊弄。人胡弄庄稼一时,庄稼就会糊弄人一季。

包产到户以后,父亲着实欢喜了很久。他渴望一辈子自由地种地,他喜欢在地里苦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那个把每滴汗珠子摔成八瓣的诚实劳动,换取自己当家作主的生活。种小麦,种玉米,种大蒜.....父亲快乐的思维在大地上驰骋。有一年大蒜丰收,外地的人都来收购,买回家去当蒜种。那真是,萝卜快了不洗泥。收蒜的人都跑到地里去过称,只要愿卖,从不讲价。不少地边邻居都是连泥带土装袋子过称。父亲却不那样,他把蒜头弄得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杂质。父亲说:“咱卖的是蒜,人家买回去当种子,不能乱来!老百姓种地都不容易,不能昧了良心!”

父亲有很多好朋友,他交往的也都是实实在在的人。其中有两个和父亲并成为“桃园三结义”的人,一个姓张,一个姓王。现在,三个人还经常坐到一起,吸烟喝茶拉大呱。三个老头,都有些耳聋。说话的时候,相互凑到一一起,头靠着头,亲热的不得了!他们拉小时候的事,拉过去过的苦日子,拉现在的社会,拉正在过着的幸福生活!有一次,姓张的大爷对我说:“俺和你爹是患难与共的朋友。过去很穷,他经常从家里偷个菜窝窝给俺俩吃。每次都是你爹拿着,俺俩你一口,我一口,有一次还咬破了你爹的手指头呢!”

因为父亲为人处世很实在,他六十多岁的时候,被选为村里红白理事会的会长。村里有两千多口人,大事小事接连不断。父亲总是把别人的是当成自家的事去处理。很多家族的喜事或白事,一忙就是好几天。特别是白事,礼节都替事主做的很周全。如果是一些家族中的老太太去世,父亲都尊之为“坤丧”。礼节都做的繁琐而细致,特别是娘家人,如何送信,怎样迎送,怎样招待,都和事主商量了再商量。他常说:“女人的娘家人最受隆重礼遇的机会只有两次,一次是出嫁,一次是离世。可不能怠慢了娘家人,惹人家生气,也坏了主家的名声。”农村的风俗都是事情过后,事主办个后酬的场,借机表达对“问事”的人的答谢。事主都是带给给父亲两条烟,不足于百元,父亲都是坚决不要。往返好几次,一定给人家送回家!父亲说:“我是大家推选出来的理事会长,大家信任我,我不能腐败!”

百元左右的两条烟,父亲都能上升到“腐败”的角度去理解,足见父亲也真是实在到家了!


作者简介:                                               

焦克志,毕业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济宁师范专科学校,所学专业为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一直在微山县两城镇从事教育教学工作,工作勤恳、任劳任怨,笃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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