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芦絮飘飘

 东营微文化_ 2021-07-24

芦絮飘飘


村子东北面,曾经有大片的芦苇荡,大人进到里面,水便没及腰际,这是当年马踏湖的西畔。芦苇荡中有李家屋子、鱼家屋子,当年有同学曾居李家屋子,竟无心细问,他们前辈人是看苇人还是打鱼者。湖水向东北,一直绵延到华沟、鱼龙、起凤一带。
芦苇是当年生产队中允许额外创收的重要物产,可编北方土炕上铺的席,还可编成大约30厘米宽的长长的可以卷起囤粮储物的“摺子”,俗称”砸摺子“,由专门的物具边砸边边编织,用料大多是不及2米的芦苇,高于2米的多用于编席。编席与砸摺子是冬季农闲时节妇女们主要的挣工分农活,谁编的多,挣的工分就多,分粮食、分节余就多,孩子们的饭就充足,过节也可做新衣了。

立冬之前要杀牛,杀牛不是为了吃牛肉,而是为了取牛皮做“腿子”。就是用牛皮做成简单的高筒牛皮鞋,就是缝制一个皮筒筒而已,高不及膝盖,主要是让男壮劳力轮流穿上下水割苇,以免被收割过后的水底的尖尖的苇碴刺伤脚。那时苇地里的水很多,最深处可及腰际,一副腿子,一把长镰,收割芦苇成为技术含量高的农活,既要避深水,又要苇碴小,收获的芦苇尽量高,杀牛必不可少。
杀牛是在晚上进行。小孩、大人都聚在了生产队的大场中,在队上老式气灯的照射下,孩子们疯了般在人缝中钻来钻去,比过年还要兴奋,不光能观看杀牛全过程,还能在第二天吃上肉,这在半饥饿的那时,算得上过个小年。
除去牛皮,剩下的牛肉当夜便在队上炖熟,第二天每家每户便如过年一般,分得一份极少的牛肉,鲜有的肉香便在队上的场院上空飘荡,会腌制的家庭便会留很长时间,慢慢吃。
从小瘦弱、多病的我,让队长提前特批给父亲一小小份,父亲赶忙在天亮之前回到家,把我从梦中弄醒,让我快吃下。迷迷糊糊地吃着吃着就想吐,有一年吐了个稀里哗啦,气得父亲骂几声就匆忙回队了,以至长大后的我,对牛肉不太喜爱,能不吃就不吃。

杀牛是在夜色中进行,开镰收割也是在夜色中开始。
晚上12时,男人们都行色匆匆,沉默寡言,结队走入夜色中,收割正式开始,而孩子们都沉浸在梦乡中。
大雾也紧随着人们的脚步渐渐弥漫开来。男人们如何收割的,如何从水中运到岸上的,只是听父亲零零散散讲过。那是一个团队合作的结果,有收割的,有运输的,与其他生产队还不能掺和了。好的芦苇高达3-4米,一个芦苇捆直径近30公分,湿漉漉的,好重。两三根芦苇一折,靠水的浮力,芦苇捆稳稳地安放在水面,后面的人顺水面拖到水浅处,再弄上岸……

收割芦苇是男人们的事,用“串子”将芦苇一根劈成两份或三份,再用石滚子碾压成蔑子,也是男人们的事。推石滚子时,孩子们也常常助力。打蔑子也就是碾过一次后去掉芦苇上的托叶(包着芦苇的那层叶),也成了孩子们的事儿。用一个钝镰刀或长铁片钉到木片上制成的工具,将一根根纤细的蔑条上的叶皮打去,那么一大捆,那么冷的天,不再有时间去苇地中找野菜野果,不再有时间去苇地中找寻喳喳鸟的喳喳窝,那里面有很多的小鸟蛋。于是便憎恨起这一捆捆的芦苇来,打完一捆是上学之前必须完成的,终于厌倦了,执拗地不去上学。母亲煮了一个鸡蛋哄我,不去!就干活!
班主任安老师发现我没上学,让同学来家叫我两次,不去!再后来,安老师与班长亲自来家里了,不知与母亲说了些什么,他让班长拿着我的书包,我正赌气站在那儿,不知咋搞的,被安军老师一把抱起,起初还挣扎,可老师依然用胳膊牢牢箍着我,看我挣不动了,他顺势把我转到了他背上,就这样我趴在安老师的厚实的背上,被背到了学校,羞得我在教室里不敢动一动。下课了,老师温和地笑着问我,你娘给你的鸡蛋吃了吗?心里一惊,一摸,坏了,碎了,我脸更红了……

那时没有通电,只有煤油灯、柴油灯。
编席、砸摺子,是妇女们冬天挣工分的活儿,而且大多在晚上做。白天队上上工,晚上在家编织。一盏小煤油灯下,闪烁的昏暗的灯光下,母亲盘腿坐在席面上,跳跃的蔑条在被“趟”(二次碾压)后更加柔软,欢快地在母亲双手穿梭着。不一会,一大片白色在母亲身边铺展开来。
芦苇有限,完成规定任务,可多分芦苇多编席,每次母亲的数量总排在前面,质量一等的最多,但明显的,她背驼了。

毕业参加工作后,为生计奔波忙碌,很少回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湖水干涸了,芦苇消失了。芦苇荡中的鱼家屋子,已改建成了集休闲娱乐饮食于一体的高档场所。

 (摄影   曹新庆)

作者简介:王树明,淄博桓台人,1968年出生于马踏湖西衅荆家镇高王村,少时游戏于曾经的芦苇荡,后入师范学习,走上讲台三十余载,喜阅读,闲时写写随笔,多不成文,但文字情缘依旧。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