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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何村打鸟

 老五讲故事 2021-07-24


我跟亮子一人拿着一个弹弓,在村巷和南坡一带转了一整天,除了两三个麻雀以外,啥都没打到。而这两三个仅有的成果,获得的过程,说来也很惭愧。

我跟亮子本来是去打斑鸠的,在关中,斑鸠也叫做“斑斑”,个头较大,肉也多,对于副食品相对贫瘠的农村来说,有一两只斑鸠烤了打牙祭,是最美好的事情了。我俩到南坡找了一阵,当然是没有任何结果,正往回返的时候,一群麻雀受惊起飞,足足有上百只,我俩赶紧拿起弹弓,发送石子,打落了这几个小麻雀。

亮子苦恼着脸说:“二狗这狗日的不知道咋就能弄到斑斑,前个我还见他在门口碌碡上坐着吃,满嘴流油。”

我也不知道二狗用的啥办法,反正这怂三天两头都有一只肥大的斑斑吃,我跟亮子每次见了,都恨不得把他美美捶一顿,然后在火上头烤熟了吃。

斑鸠在关中属于很常见的鸟类,却飞得很高,巢穴也筑在最高的树上。所以,纵然有亮子这样得把弹弓耍得“弹法”精准到“打头不打尾”炉火纯青地步的“神弹弓手”,往往也只能望之兴叹。

因为弹弓的射程太有限了,对于高高在上的斑鸠来说,弹弓的射程根本不屑“用翅膀扑棱的”。上一回我俩见了一直大斑鸠在空里飞着,亮子熟练地拿起石子发射了出去,但是离斑鸠还有数米远的时候,就成了“石子之末”,别说伤着皮毛,挨都挨不住。那只斑鸠叽叽喳喳地叫着,不断在那块盘旋,似乎在取笑我俩。

亮子叹了一口气,说:“咱不行跟踪一下二狗,看这怂是咋个抓斑斑的!我就没见他拿过弹弓嘛。”我觉得可行,就自告奋勇去跟踪二狗。

因为我跟二狗关系还可以,经常让二狗抄我的作业。亮子当然不能出马,因为亮子跟二狗有很深的梁子。原先,二狗跟亮子也是好朋友,但是他俩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比赛看谁尿得远。每一回亮子都赢,而赢了之后就笑话二狗:“你不把一条后腿抬起来,你就永远尿不过我!”几次之后,二狗就伤了,不愿搭理亮子了。我因为跟亮子关系最好,所以也多少受了些影响。但是二狗也不敢完全得罪我,他还要抄我作业的。

所以,亮子肯定不能去跟踪二狗,一旦被发现,必然要发生冲突。我就接了这个任务,去监视二狗的动向。

端午前后的时候,我正在后院淘米,我妈也准备蒸粳糕过节哩。我看见二狗从他家后门出去,直奔着村后的小树林去了,我扔下正淘的米,悄悄地远远地跟上去了。

到了小树林,我躲在一处矮墙的后面,只见二狗直接上了一棵最高的树!狗上树大家肯定没见过,因为狗基本上不会爬树,而二狗上树那才叫个高手,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顶端。这棵最高的树是一棵椿树,上头有一个斑鸠窝,我们想了各种办法把斑鸠诱出来,却因为弹弓的射程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失败。二狗这时候上树是干啥哩?

过了一会儿,二狗就又下来了,手里啥都没拿。二狗上树掏斑鸠窝吗?为什么掏窝却空手下来了?再说了,不会飞的斑鸠有几两肉?我见过他吃,根本不似小斑鸠那么肉少骨头多,绝对都是大个儿的成年斑鸠!我绝对不相信他二狗能上树把会飞的斑鸠抓住!

等着二狗走远了,我就爬上了那棵树,并找到了斑鸠窝。我朝里面一伸手,就抓住了一个大斑鸠,不同的是,这个大斑鸠腿上绑着一根绳子!我顿时明白了,揪掉了绳子,把斑鸠抓下来了。

亮子看我拿着斑鸠,自然高兴万分,问我咋得到的。我告诉他说:“二狗这狗日的精得怕怕,在斑斑小的时候就上树,给斑斑腿上绑上绳子。”二狗给斑鸠的腿上绑上绳子,防止斑鸠飞,只要小斑鸠不会飞,大斑鸠就不停地喂食,直到养的膘肥体壮,这时候上树直接抓下来就行。


得到了这个窍门,我跟亮子就上了好几棵有斑鸠巢穴的树,吃了几回二狗精心培育的斑鸠。当然这行动不可避免地被二狗知道了。

直到有一回,二狗直接把我俩堵在了树上。他在树底下很高的地方抹上了牛粪等秽物,在树下的空地上还摆满了各种长刺的植物的枝叶,我俩一人趴在一棵树上下不来,二狗就在底下看我俩的笑话。

我俩在树上逐渐坚持不住了,就要滑下来了。这时候我们称作“保山叔”的二狗他大看见了,他一见我俩在树上的狼狈架势,再一看自己儿子在树下趾高气昂的牛皮哄哄的样子,就知道出了啥事,上去就踢了二狗一脚,差点把二狗踢趴下。

他把周围的枣树枝去除,把我和亮子从树上接了下来,我俩这才平安落地,因为在树上时间太长,我俩的胳膊都又酸又麻,不停地颤抖。

二狗骂我俩:“癞皮狗!不要脸!有本事自己抓,白吃白拿别人的,算啥本事?”我俩当然脸红,不好说话。

保山叔就得知了这个情况,他让二狗把树上的斑鸠全部放了,又骂二狗说:“以后不准使坏!”他对我们说:“这一草一木,一兽一鸟,都是这山里的生灵,要尊哩!还敢胡打?以后不准了!记下了没有?”我仨就都点头:“记下了!”该因为保山叔平时不苟言笑,做事公道又不多说话,是一个自尊又自强的农民,村里人都尊敬,我们当然也不敢造次,二狗就更不敢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先有一场运动叫“除四害”,满山遍野捕捉鸟兽,人们拿着脸盆木棍乃至猎枪,追赶着山里的生灵,甚至把一些麻雀能累死掉落地上而倒毙!而整个东塬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了,而悲哀的是,那几年却遭遇了常年的大旱和缺水,粮食减产。我也是念了书才知道“生态平衡”这个时髦的词汇。

现如今,人们开始自觉不自觉地保护生态环境,也保护这些鸟兽的栖息地,东塬上的物种又恢复了起来,“鸟鸣山更幽”的南山绝境再次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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