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求学工作多年的我,虽然每年寒暑假回家两次,可这并不能了却我浓浓的乡情。风吹草动,云飘雨落,树声月影,晶雪莹冰,春花秋叶,朝露晚霞,大自然的一切无不引发我对那以故乡为环境的家,以及以山野为背景的故乡的思念。午间卧床小憩,夜晚灯熄不眠,当年一些极平常的生活场景和自然画面,便突然地从记忆的池塘中蹦出,并栩栩如生地展现,使我身临其境,如痴如醉! 于是,为了这份美感和思念,便想回家,而回到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却找不到当年的场景和如今的感受,便免不了生出一份失望、一份感伤、一份时光流转的苍凉!但我父亲和母亲仍在故乡生活,他们是我心中的永恒! 我的家在西临渤海湾的一个叫杨树底的村庄,南离大连不到三百里。父亲和母亲都年过七十,他们以我的“大学教师”为荣耀。当我想“下海”时他们一致反对,要我永远教书,并说不指望我的钱,只要常回家看看就行。我儿子已满七岁,所以近年来寒暑假回家,我都不告诉归期,以免父亲接站的劳苦。暑假父亲只好作罢,寒假时,他知道我必定在年前回家,便赶着牛车在枯草古道上风雪无阻地每日行走,又在寒冷中立在哈大道上向南眺望,从腊月二十三小年开始,直至接到为止。当父亲和母亲见到我和妻子、儿子时,他们的那份满足,着实令我幸福。
离家回城时,母亲总是为我预备好路上吃的,她知道我每次离家时都不吃东西,但她不知道我每次回家时也如此。不是我不想吃,而我的胃口届时便会排斥一切食物,连水也下不去。虽然我告诉父亲不用送,他也答应,可第二天父亲总是早早地起来,将牛车套好,停在院中。母亲用她那一双小脚和稀疏的黑发,将我和儿子送到村边,说一句“下次早点回家”,然后便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目送我的离去。清晨田野的凉风,将母亲的长发永远地飘入我游子的心中。 父亲则一言不发,赶着他那仅一条牛的车,用近五十分钟到了哈大公路。我说,你先回去吧。他说不着急,便站着抽烟,并望着路北方,看汽车来了否。汽车来了,我和儿子上了车。儿子说一声“爷爷再见”,我则说“快回去吧”,父亲说“好”。无情的汽车开动了,我将头伸出车窗,却远远地见父亲孤身一人,笔直地立在路旁,塑像般朝着汽车飞离的方向,直到我看不见他。于是,父母和家便由现实存在而为心中想象。这时,想起被汽车抛向远方的年迈的父亲和母亲,想起家,一股热流便突然涌起,我的双眼立即暴满泪水。儿子则紧紧握地住我的手,望着我,也是双眼洇湿。 几经颠簸,我掏出了屋门钥匙,儿子说:“到家喽!”在这瞬间,我忽然认识到,所谓家,其实就是父母的代名词,父母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所谓我自己的家,其实它并不是我的家,而是以我和妻构成的我儿子的家。我的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遥远的山村,在生我养我的父母那里!失去了父母,也就失去了家。
此时此刻,我又想念起远方我那清贫而温暖的家,我的父母双亲。有家真好。做孩子真好。父母在,你永远是孩子,永远可以回家。反之,即使你拥有金钱无数,也得不到父母,得不到家。那时,你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父母不仅是家,也是我们人生的坐标,情感的归宿,灵魂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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