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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专刊第一期

 三北文体 2021-07-28
思乡美文:乡情

淡淡的在眼中,是家乡柔和的新绿。

童年的独轮车,曾在那蜿蜒的山路上,坎坷不平的支撑着祖辈的希冀——那苦涩沉重的一片黄土的未来。昏黄的油灯下,爷爷那佝偻的身躯,倚门眺望那落日的风采。

日子转瞬之间,乡路向外延伸着。

终于,背起行囊,走向山外的那片天。告别了童年的独轮车,带着爷爷期许的目光,远行他方。

渐渐习惯了城市的喧闹,却仍忘却不了家乡的宁静;渐渐习惯了霹雳的节奏,耳边回荡的却仍是家乡悠悠的笛声;渐渐习惯了身边人的匆忙和淡漠,记忆的却总是家乡人的亲切问候......

方知浓浓的,在心中是那一缕挥去不散的乡情。



家乡的马鸣

离开家乡几年了,耳畔还常常响起家乡那一阵阵萧萧马鸣……

我家住在豫西山区的石板村,四面竹林壁合,群山环抱,一天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虽然山清水秀,环境优雅,但由于重峦叠嶂的群山,阻断着与外界的联系,使住在这里的老百姓很难与贫困告别。

市场经济的春风吹进了山里,为了能尽快摆脱贫困,我家经营起了百货,这下可苦了我家那匹马。

这匹马在我家已经多年了,它不像电影《青松岭》里的马那样高大英俊,宽额短劲,矬身短腿,像俺山里人一样忠厚、勤劳、能干,因而人见人喜。拉着装满烟酒糖茶,油盐酱醋的车子,沿着崎岖的山路走乡串村,日复一日,从不停息,隔三岔五还要跑到百里外的县城去进货……在我的记忆里,它总是顶着晨星而出,迎着夕阳而归。在我的耳畔总有阵阵马鸣久久地激荡……

暖春,家畜家禽撒欢嬉戏。只有我家那匹马披着绿的希望,不停地奔波;

盛夏,狗儿懒散地伸着红舌头,灼热的山路上只有我家那匹马踏起的尘土;

严冬,猫儿缩卧在暖烘烘的炕头,空旷的雪野只有我家那匹马萧萧嘶鸣......

“让它喘口气吧!”我求爹。

“活着就得干!”爹说,脸上没有表情。

后来,爹为了让我考学,把我送到县城读书。从那以后,我开始每月从邮局取钱了。于是,那匹马更加拼命地奔波了。我担心它一天比一天老了。几次写信问爹,爹都说:老当益壮。

我落榜了,接到成绩单那天我躺在床上,一天没动。目光凝视着房顶那根弯弯的中梁,像爹的脊背……

入夜,马蹄声声踩着我的心弦,马去县城进货回来了。

“打起精神来,一次不行,下次争取!”爹爹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甩给我一句话,说着就往外走去卸货。一百多斤的货袋子把爹压成了一张弓,摇曳的身躯让我想起冷风中抖动的蜡烛。“老爹——,”伴着心底一声沉重的哀鸣,泪水夺眶而出。“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猛然,我悟出了什么似的,起身抱起那堆破书扔到屋外,狠狠地踢了几脚。爹看着我愣了,怀里一箱高粱酒重重地落在地上,一股浓烈的酒气在小院里荡漾着……

清晨,一阵响动把我从梦中惊醒,透过窗户玻璃,我看见那匹马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小山一样的货重重地压着它。“他爹,马一夜没吃呀,你就别出去了。”娘哀求着。“活着就得干!哼,没骨头的东西。”爹吼着,“摔倒了不会再爬起来?起来——起来——。”爹一边叫骂着,一边舞着鞭子,一鞭、两鞭……打在马身上,痛在我心上,马终于站了起来,带着一声长啸的马嘶……

终于,我考入离家不很远的一所师范学校,也许是命中注定,开学那天,爹送我去车站。灼灼的秋阳炙烤着大地,马蹄踏踏,马屁股上两块嶙峋瘦骨一耸一耸刺得我眼睛疼。把我这个山沟里的娃子供上高等院校了,马也老了……我的心头一热,泪水一次次的涌出眼窝,我赶紧背过脸,把泪水吸进嘴里,咽了。

“驾——”空中响起一串清脆的鞭花声,激起一阵嘹亮的马鸣……

行走,幸福,时光

从一个城市到另个城市,从一个出口到另个出口,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生命也是如此的熙熙攘攘,来来去去。有人说去漂泊,背着破旧的帆布包、磨损的吉他,还有残缺暗淡的梦想。只是,多数人停留,不曾离开,因为明白:城市是座空城,无论在哪个城市都无法掩藏绝望和寂寞,于是,更多的时候我们仅仅是行走在不停寻找的路上,尽管明白城市和生命一样,一旦进入就无从选择无法然的离开。于是,我们对自己说:“好吧,不停行走,然后我们便会幸福。

在行走的路上,寻找幸福。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行走,只要怀揣着幸福的渴望,幸福便会触手可及。只是,我们忘记了, 我们所行走的路一片荒凉与贫瘠。就如我们渴望天堂,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此生忠诚上帝便可,我们却忘记了人生是上帝和撒旦进行的一场赌博游戏。

寻找幸福的路途就如那铁轨一样延伸,无限延伸,无尽头,无停留。而在延伸之中,希望与绝望交织,忽明忽暗的灯光在前方,但,我们确信,当我们停止寻找的时候,那里便是幸福的所在。仅仅是我们确信,一厢情愿的确信。因为,贤者曾经告诉我们:“孩子,一定要确信前方,一定要确信幸福的所在。”只是,我们也确信,贤者没有走到幸福的所在,他们仅仅是在看到光明的时候死去。

我们为寻找幸福而行走,从一个城市到另个城市,从一个出口到另个出口,有时候想世界就是一个行李箱,我们都是被上帝和撒旦塞进箱子的行李。我们无权选择放弃或者离开,因为上帝和撒旦制定了游戏规则,而我们被约束在了感情的囚牢。所以无论我们怎样行走,我们都仅仅是在行李箱里,我们都仅仅是一厢情愿的寻求。我们证明着上帝的存在,但我们的心却时时刻刻受撒旦的牵引。火车开动,我们被搬运,自己搬运自己,企图把自己放在最适合的洞穴之中。

我曾隔着车窗深深观察坚硬的铁轨。速度产生幻觉,时光在不停前行中凝固甚至一文不值。错综复杂的铁轨有时候真的好像人生的轨迹,从一条道路转移到另一条道路。错综复杂的线连接着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城市,不同的结局,不同的人生。而时光就这样过去,在我们行走的过程之中,在我们寻找幸福的路上。最后我们只剩下一些残留的记忆,还有更多残留的渴望。只是,我们闭口不提消逝的时光,我们闭口不提前方的绝望,我们闭口不提停留下来的孤独和寂寞。闭口不提便不会记起,便不会陷入渴望的虚空。

其实,我们都是幸福的。我们一直在幸福的右边。只是,我们太过于贪求,我们太过于寻找那种实实在在的踏实。于是,幸福离我们远去。最后我们便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圈套和陷阱。如果肯停留,或许车外的风景便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向往,或许我们会忘记幸福的渴望,忘记天堂,忘记行走的寻找,忘记绝望和孤独。只剩下自己和自己的心,只剩下风清而淡的时光......

忆鲁南·颂

江北好,

风景好斑斓。

日出雪花莹剔透,

春来瑞雪兆丰年。

能不忆鲁南?

为什么就这样地离开

“为什么就这样地离开,为什么就不能相爱 一直到我们死去呢” ——开始

火车的轨如记忆的触角,轻而易举便可触痛所有关于我们的记忆。那些因为火车而改变的日子,那些来,那些去,那些离离散散。而这次,是无预期的离别。车轨慵懒的延伸,而记忆会断,断口的余温很疼。一如你临行的眼泪。砸在我的眼角。

火车开始启动,车窗里你弱小的身影夹杂在匆忙的人群和堆积的行李中,你微笑,牵强,然后招手,一如前次回家时的轻松离别。隔着车窗我只能微笑站着,不能让你看出我心底的半点波澜。定格的车窗开始流动,像无法遏制的奔流。第一次如此讨厌火车,讨厌曾无数次付诸文字的悲欢离合。火车渐行渐远,我轻轻抚摸车轨,那里还有你的残温。坚硬的温暖。

“像命中注定一般 如火一样的那个夏天 撩人的夏日舞会 你跳向我的身边 Lady shall we dance 在你说爱我的夜晚 真甜蜜啊 我爱你到永远” ——沙漏

真的如命中注定一般,在那个如火的夏天,从上海到天津,从天津到淄博,你跳向我的身边。那夜我们耵聍大醉,我们拥抱在一起。两只卷缩角落的猫相互取暖。我霸道的吻你,对你说:“你是我吻的第一个女人,我要娶你!”

那些清晰的记忆片断固执的在日子里不肯离去,如你开心时所涂鸦的黑白画,贴在墙上,触目可及。而我们的故事可以用厚厚的火车票记载。那些来来去去便是我们的曲曲折折。若每个脚印便是我们的一段插曲,是不是我可以从这里步行到你的身边?“ 感谢你啊 我勇敢的爱人 为了那醉人的夜晚 我们都满身的伤痕我爱你啊 我寂寞的爱人 我毫无保留的爱过你 给我的永不会忘记 失去的我曾拥有多幸运 在你最美丽时竟让我遇见你 于是便爱上你” ——戒指

那夜你故意喝醉,说如此可以一睡到天亮,火车上的时光便可轻松度过。

深夜在拥抱你时惊醒,房子里空无一人,还怕你悄无声息的离去。

你一个人在夜晚下抽烟,说害怕睡着,害怕黑夜过后的白天。

夜晚一如我们相遇的夜晚。

你抽烟很凶,我知道如此你才能阻遏那轻易便可流露的眼泪悲伤。

“都去了哪儿

所有爱和誓言

我流着泪的恋人啊

时光已将一切更改”

——残梦

你将回到那没有自己一张床的家。

你说你会重新把自己包起来,等待我。

你说这样当我再见你的时候你不曾改变。

当你说这些的时候我们的目光不敢相遇,因为

在时光面前我们都已经开始畏惧并且不自信。

我相信你,却不敢对你有任何承诺。

承诺在时光的消磨下会变成刺痛的针。

但你要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下去。

你要勇敢,一直勇敢下去,一如我遇见你时的模样。

在没有彼此的日子里

 不要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求你。

“我爱你,再见

我爱你,再见

我爱你,再见

我爱你,再见”

——半圆

明天我也将会离开这记录我们故事的城市,

随着命运的安排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为生存的奔波。

无论到哪里,我都知道那是一座空城,充满不称职的绝望,因为

没有你在身边。

但,我依旧会尽力保存残损的自己,直到再次见到你。

“当我慢慢忘记你的脸

让故事再发生吧

让我的人生充满遗憾

一切都不必重来

什么也无须更改

生活在继续

舞会从来不曾停止

一错再错的

这故事才精彩”

——错误

天一切都会过去的,所有的悲伤和寂寞,都会湮没在噪杂的城市。

今晚的火车上我知道你一定在不停的哭泣,但明天请你一定要振作,因为

我说过

我吻过的第一个女人,一定会娶她。

“我爱你,再见”

你走时我总是转过身去不敢看你,不是因为我在焦急,而是因为

男人的眼泪不能让女人看见,否则你会更加悲伤。

“在你说爱我的夜晚

真甜蜜啊

我爱你到永远”

雨天潮湿心情


下雨了。这是个多雨的年份,也是个多雨的季节。在潮湿的空气里,心情也潮湿起来。

我自以为是的抱着夏天幻想生命。一场雨,秋天来的猝不及防。睡醒了,睁开眼睛,世界已经一片狼藉。我惊恐的看着所有凋零,无法说话。

很多雨天在心坎上留下了深深的雨痕。雨天的味道,从骨子里把我湮灭。

雨天的时候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路。只是,为何,孤单无处不在。人群中,我因为看清了自己而迷失了世界。

我这样的男人总是有着太多的忧伤需要在雨天倾泻。男人不哭,因为是男人么?在雨的怀抱里,我肆无忌惮,亲爱的,我没有伤悲,那些不是泪,是雨。

就这样吧。忘了世界,也忘了自己。雨天本该就是模糊的。闭上眼睛,拥自己入怀,听听雨天的音乐,一个人不会冷。




现代诗词:小草

飞雪漫天飘,

我看梅花俏。

小河流水化冰,

地下枯根老。

百花苦争春,

抢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我做丛中草。


散文:鹅殇

文:杨文学

每每敲响小院的木门,最先应声的不是母亲而是那只白鹅。在它尖利的叫声中,耳朵有点儿背的母亲才扯着嗓子喊:谁啊?是我啊,娘,老二。母亲这时就会喊:三,别叫了,是老二。白鹅的尖叫就会戛然而止。透过柴门的缝隙,我看见白鹅依旧伸着长长的脖子,歪着头,睁着一对小眼睛,一副警觉的样子,俨然是这个家的主人。

白鹅是什么时候来到母亲身边的,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母亲了几只小鸡和两只小鹅。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小鹅如黄色的绒球在房子里来回的滚动着,煞是好看。母亲就下地去剜一种叫苦苦菜的野菜来,用剪子成丝,拌上泡透的小米喂鹅。这是鹅最爱吃的东西,小家伙往往吃得嗉如同两只袋子。两只小鹅在她的精心喂养下,身上的黄色也渐渐地褪去了,慢慢地就成了浅白色,最后变成雪白色。在这种变化中,小鹅渐渐地长大了,可惜的是一只鹅不幸死掉了,母亲一言没发,把死鹅深深地埋在院子的梨树下。活下来这只白鹅就成了母亲的伴儿。母亲喊它三。大半年后当我再次回家看母亲时,已经是一只漂亮的大白鹅了。这是一只雌性的鹅,母亲说明年它就下蛋了,清明节你们就能吃上新鲜的鹅蛋了。说这话时母亲一脸笑容。

我只是搞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给白鹅起了一个名字:三。这个三什么意思,母亲没有说,我也不便猜测,若是按我们兄妹排号,这个家伙应该排行老九,应该叫九儿,因为母亲生了我们兄妹八人。这三叫得实在是没有道理。

不论白鹅怎么闹怎么叫,母亲只要一喊:三!这只白鹅立刻就安静下来,似乎她也认准了自己就叫三了,是我们家的一个成员了,而且地位特高。

白鹅长大了,小草鸡们也长大了。这时节,黄鼠狼来过一次,当它费尽心机扒开鸡窝时,它的后背上就重重地挨了一口,机灵的黄鼠狼一下子就跳开了,但是背上还是被扭掉了一撮毛。受到攻击的黄鼠狼开始反击了,白鹅毫无恐惧跟它打成一片。白鹅的叫声引来母亲的手电的光芒,白鹅有了母亲的帮助,它的攻击力大增,它展开大翅膀,伸长脖子,张着大嘴,满院子追赶着黄鼠狼,最后黄鼠狼无奈的跳墙而去。从此,黄鼠狼再也没有光顾母亲的小院子。几只母鸡有了安全的环境,它们与白鹅在院子里的大梨树下安然相处,偶尔的打闹也是在白鹅的让步中结束,小院子充满了生机。不知道母亲用什么法子训练了这只白鹅,在母鸡吃食的时候它总是静静的站在梨树下,歪着头观看。有时母鸡要进屋子,白鹅就会伸长脖子扭它们的尾巴,这时让步的就会是母鸡。梨树下,这幅景观成了我难忘的记忆。我问过母亲是怎样训练这只白鹅的,她总是说:鹅通人性呢。

院子里,白鹅和几只鸡们,终日绕着母亲转,它们是母亲生活中的影子,尤其是那只鹅,除了母亲下地为它找野菜的时间,其他的功夫它总是绕在母亲的脚前脚后,白天它是母亲的影子,晚上它是母亲的守护者。它在母亲给它做的柳条筐子里蜗着,一有风吹草动它就把窝起来的脖子一下子展开,长长的脖子支起那个红红的额头,睁开两只小小的眼睛静观四周的动静,一旦有人或动物靠近母亲的小院子,它就会长声尖叫。耳背的母亲总是在尖叫声中对着院外喊一声:谁呀?

白鹅成了母亲的耳朵。

母亲对这只白鹅总是呵护有加。到了冬天,母亲就会在柳条筐里填一些柔软的山草,然后再将柳条筐放在一个避雨遮风的小棚子下面。冬天没有野菜,母亲就在做饭的时候,总是千方百计地多做一些,母亲叫它剩饭。有一回我回家,住下来陪母亲。在做晚饭时,母亲说多下半勺子米吧。我说,够了。母亲说,还有三呢。这哪里是什么剩饭啊,白鹅完全是她的一个孩子了。吃完饭,母亲就把一些菜叶子切成丝,拌进饭里。我不解,母亲说,鹅跟人一样,不能离开蔬菜的。这样利于它消化。

在我的印象里,白鹅最高兴的时候是母亲的生日。上了年纪的母亲对两个日子记得最明白,一个是父亲的祭日,一个是她的生日。生日这天,母亲总是带着白鹅早早地站在胡同的深处,母亲在引颈张望,白鹅也在引颈张望。我们姊妹八人加上各自的孩子,就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这样一个群体来自四面八方,大家总是有先有后。只要胡同里出现人影,母亲就会一脸笑容,白鹅就会嘎嘎的叫着。最先来的一般是我们一家,由于我们家买车早,于是就有远路赶早集的意思。一次我和妻子大包小包的走进胡同时,最先发现我的不是老眼昏花的母亲而是白鹅,它尖叫着,用嘴撕咬着母亲的衣襟。母亲这才看见了我,她向我走来时,白鹅依旧跑在她的前面,如一个调皮儿童。当它跑到我身边的时候,翅膀一下子就抖起来,努力伸长嘴巴向我靠近。母亲说:三!它立刻就安静下来。

白鹅迈着方步,走在前面,我和母亲在它的后面走进小巷。

那个冬天母亲病了,住进大哥当院长的医院,白鹅自己守在家里。病床上的母亲总是对前来看望的四妹说:你喂鹅了吗?四妹笑笑说:不就是一只鹅吗,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管它?母亲说:她也是一条命呢。你们这些不知道报恩的孩子,它下的蛋你们哪一个没有吃过?四妹就认真了:喂了。母亲不依不饶:喂的什么?四妹告诉她:熟玉米面子拌的菜叶子。母亲依旧追问:什么菜?四妹:白菜叶子。母亲不说话了。她知道四妹没有说谎,这个时候的农村只有白菜叶子。

整整一个月,母亲才出院回家了,人还没有回到家,白鹅就叫起来。母亲说:我一听叫声就知道鹅儿瘦了。果然,鹅身上的羽毛都失去了光泽。母亲就把脸拉下来说:四,这就是你喂的?四妹一脸冤屈地说:有什么办法,你不在家,它就不吃食。

四妹没有说谎。白鹅见到母亲,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大病初愈的母亲,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白鹅做饭。羸弱的母亲在玉米面上掺上豆粉,那是大姐给她买的豆奶粉啊。煮熟后又撒上一些萝卜丝儿。白鹅敞开嗉子一个劲的吃,直到脖子粗出两倍才停下来。四妹说:娘就是偏心眼,我伺候她一个多月,还不如一只鹅。母亲抹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它笑着说:三,去自己的窝里吧。白鹅顿了一下,歪着头用它的小眼睛看了母亲一眼,真的走了,它安静的趴在母亲给它搭建的窝里。

进入高龄的母亲身体开始走下坡路了。那个冬天她不小心烫了脚,不能走路了,我回家看她。母亲坐在院子里。白鹅趴在她的脚下,一起在晒太阳。母亲说:老二啊,我怎么感到今年不如上一年了呢。我说没有事的,你不是要看孙媳妇吗,小林(我的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呢,你的见面钱可不能不发啊。娘就笑。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一下子就倒下去了,这次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吃喝拉尿就在床上了。这是爱干净的母亲无法忍受的。我们兄妹就轮流值班护理,将病榻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争取让母亲少受点罪。

在医院里,母亲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鹅,你们给我喂了没有?四妹就说:早喂了。母亲就合上眼睛。四妹悄声地对我说:咱娘一天问了十八遍,二哥,把鹅抱进医院吧。我想了想说,你下周回家就抱来吧。可是还没有等四妹付诸行动,母亲就陷入昏迷状态。我们全都紧张起来,白鹅的事就显得不重要了。

办完母亲丧事,一周就过去了,我突然想起白鹅来,急急的来到母亲的小院。敲门,没有白鹅那熟悉的叫声,我慌忙推开门子,白鹅趴在母亲给它搭建的小窝里,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白色的羽毛脱落了许多。四妹给它的食物都酸了,上面趴了无数的苍蝇。它无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伸起长长的脖子,向我叫了一声,红红的鹅头就垂了下来。我含着眼泪给它切上菜叶拌上小米,可是它只吃了几口就蜷缩在小窝里不动了。

母亲走了,院子空荡荡的,白鹅相当孤单,我让四妹把它抱回她的家里好上伺候着。可是,第二日,白鹅就丢失了,四妹找到它时,它正安静地趴在母亲的院门口。四妹将它重新抱回来,可是,第三天它又跑回母亲的小院。没办法,四妹只好天天来院子里喂它。

一个落叶纷纷的季节,我再次来到母亲的小院,当我敲响院门,我多么想听到白鹅的叫声啊,可是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四妹拿来钥匙。我问,白鹅呢?四妹说这些日子光忙着收地瓜了,没有顾上它,在院子里呢。我慌忙打开院门,院子一片落叶,梨树的枝杈无言地张在半空。我的心里一紧,想落泪。母亲走了,家就荒了。人啊,不管你长多大,没有了娘就没有了家啊。

那只柳条筐子空荡荡的。白鹅呢?它怎么不来迎接我?不来扭我的裤脚?

我看见它了,它静静地趴在梨树下,头对着鸡窝。我的泪哗的一下就淌下来。四妹无语的站着,一脸愧色。

白鹅在母亲走后的两个月零三天的时候,无声的死在母亲的小院里。我把它埋在院子里的梨树下,随它一起下葬的是我的一串泪水。四妹说:二哥,你别哭了,白鹅是咱娘的伴儿,它是陪伴咱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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