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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小说）
作者：楚 星 
电视屏幕上循环滚动着暴雨来袭的新闻，说京城已经六十多人死于洪水之中，但卧牛村却仍然风平浪静，因为卧牛村离京城千里之遥，洪水的威力纵然比原子弹还厉害，恐怕暂时也无法波及此处。闷热的天气让人烦躁不安，于是村里的妇女们便端着针线笸箩聚在一起开座谈会了，她们叽叽喳喳谈完了东村一个寡妇的故事，又谈完了西村一个老光棍的故事，但仍然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她们就又谈了村北头一条狗的故事……夏日的午后，躁动的人们终于暂时停止了躁动，男男女女都萎靡地吹着风扇，吃着西瓜，躺在家中的长椅上看电视。马小北一手端着遥控器，一手托着大半个西瓜啃着，他老婆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忙着擦去嘴角残留的西瓜汁液。此时，马闹闹和马田田已经在里屋床上睡着了。马闹闹七岁，马田田五岁，他们是马小北的两个孩子，马闹闹是哥哥，马田田是妹妹。马小北吃着西瓜，突然对他老婆说：“你说今年地球会不会爆炸?”他老婆看看从窗帘缝隙透射进来的阳光，说：“要炸也就只炸卧牛村!”“你看呀，”马小北的老婆指着电视屏幕说，“京城发那么大的水，再好的炸弹也被淹得熄火了吧，指定不会炸了。再看我们这里呢，天气热得像炸油条的锅，而且一滴雨也不下，地球若是真想爆炸，也只能选择这里了，天时，地利，人和嘛。”马小北忽然有些佩服自己老婆，小学五年级没毕业的人，居然会用文化词了，于是他就更来劲了：“老婆，你说的天时地利我懂，可是这'人和’作什么解呢?”“这还不简单，人和，不就是你们这群唯恐地球不炸的无聊男人们，你们整天侃些没边没沿的天，就盼着世界再乱一点，然后你们趁机多占点女人的便宜。”“一会等天凉快点，我打算去进点货，你和我一起去，我怕一车的啤酒我自己弄不回来。”马小北对他老婆说。杂货店的纱窗门突然突然被推开了，马小北的老婆立刻感到一股热浪扑了进来，她定睛一看，是邻居武花花。武花花买了一袋盐和一瓶可乐，然后就坐在马小北家的风扇下面聊起天来。“死人的事，天天有，大惊小怪，人家京城一天就死了六七十人，叙利亚一天就死了好几百人呢。这样发展下去，还真为人类的计划生育做贡献了呢”马小北很不以为然的说。“是呀，这有什么啊，人家日本还一死就死一村的人呢，把日本人都死绝了才好。”马小北的老婆也跟着说。但这句话很快就得到了马小北的否定：“不懂就别扯，你上网上多了吧，不怕上网说胡话，就怕上网没文化，人家那是动画片里演的。”“反正，艺术来源于生活。”马小北的老婆没有底气地反驳道。“是是，你们两个都是文化人，天天看新闻，懂得真多。”武花花拧开可乐喝了一口，说，“可是你们知道那个妇女是怎么死的吗?”武花花卖关子似的顿了一顿，说：“料你们也猜不出来。她是在梦游的时候摔死的!”“哈哈哈哈，是呀，猜不到吧?这鬼天气一直这么热，谁受得了啊，那个女人就在房顶支了个床铺，凉快嘛!”武花花蛮有成就感地说。“这东西，你家也有，我家也有呀，我昨天还在房顶睡的呢。”马小北不以为然地说。“是呀，家家户户都这样做，都没出事，谁想到她就偏偏犯了梦游的毛病，半夜里一个激灵爬起来就往下跑，一下子就摔死了，哼都没哼一声。”“命，这都是命。”马小北的老婆若有所悟地说，“看看，什么京城，什么叙利亚的，都太远了，他们就算死一万人，咱也感觉不到;可现在，就在咱们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感觉真可怜!”“谁说不是呢!”武花花抹了抹自己红红的眼角说。她刚才喝可乐喝得太急，把眼泪都呛出来了，但此刻流眼泪似乎恰到好处，比专业演员的表演还到位，“听说那个妇女今年刚刚才四十二岁，儿子刚考上大学……”马小北的老婆看到武花花的表情，忍不住也抹起了眼睛。但马小北却突然陷入了沉思一般，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想起了一件事。村北头昨晚也死了一个人，淹死的，是一个刚刚考上博士的学生。马小北昨晚去村北头大水塘边抓知了猴来着，所以他亲眼目睹了那件事的发生。武金锁和自己的侄子一起跳入水塘里游泳，但他不知道前几天村里为了蓄水，刚刚把水塘又挖深了很多。武金锁的侄子是研究生，好久没回家了，武金锁看到自己侄子回来高兴呀，而且听说自己侄子刚刚考上博士，就更高兴了。他一高兴就陪侄子喝了几杯，然后就拉着侄子去游泳。侄子不会游泳，但看着大伯一脸兴奋劲儿，就跟着跳进了水塘。侄子扎第一个猛子的时候，武金锁高兴坏了，他说，博士会游泳，能文也能武，侄子太厉害了，大伯脸上真有光。当武金锁拍着手等待侄子浮出水面的时候，却迟迟没有看到侄子的影子。武金锁掰着手指头数了十下，水面上仍然没有看到侄子的影子，于是武金锁慌了，他高声喊着正在岸边寻找知了猴的马小北，请求支援。马小北听到喊声就跑过去帮忙，但那么一大片水塘，捞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捞，但他还是噗通跳了下去。马小北边努力在水里摸索，边大声告诉岸边近乎痴呆的武金锁，快去村里找人。但还是晚了，等人们都赶过来帮忙时，武金锁的那个高材生侄子已经在水里没气了……马小北说：“你们听说昨晚村北头淹死一个博士的消息了吗?”“木匠武金锁，你们都知道的呀，他侄子，才二十六岁。”“是我三哥家的大羔子!没错，就是他呀!我怎么不知道!”武花花惊慌起来。“今天早上就传开了，你消息不是很灵吗，连这件事都不知道?”马小北说。“大羔子!”武花花惊叫着拉开杂货店的门，透过门上的纱窗，马小北看到武花花一路向北跑去。马小北对自己老婆说;“真可惜呀，真可惜，这么一个人才。”“小北，我怎么……突然觉得今年地球真的会爆炸呢?”马小北的老婆说：“是呀，是呀，人的命，天注定。唉。马小北，我们该去拉啤酒了吧?”马小北把马闹闹和马田田送到自己八十一岁的母亲那里，让母亲暂时看着两个孩子。在去母亲家的时候，马小北看到邻居马大全家的一条牛犊大小的斗狗正在街上游荡，脖子里还耷拉着半截断掉的铁链。马小北告诉自己的老婆：“这种狗一条好几千块钱呢，丢一条就赔大发了，可是这条狗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呢?”马小北的老婆听了，便去敲马大全家的门，可是马大全家门锁着，没有人。马小北说：“没事，马大全一会儿肯定会出来找的，他那个老财迷。”已经是午后两点四十分，但阳光依然猛烈的很，没有一丝风。突然马小北的手机响了起来：“小北，小北，赶紧回来，出事了……”马小北冲进母亲院子的时候，看到五岁的马田田躺在地上不停打滚，一条斗狗正猛力撕扯着马田田的肚皮，马小北看到马田田的肚皮正在裂开，一段血红色的肠子滑了出来，地上已经一大摊血迹。马小北顺手拿起挂在过堂墙上的砍柴刀冲了过去，一刀，两刀，三刀，可那条斗狗仍然不愿放弃嘴里正紧紧咬住的东西。马小北瞪大眼睛，啊啊叫着砍断了狗的鼻子和上颚，噗噗的狗血喷了一身。但马田田早已没有了呼吸……卧牛村的夏日午后没有什么故事可说，除了吱吱哇哇的蝉鸣和热辣辣的阳光。但妇女们又端着笸箩聚在一起了，她们绞尽脑汁地想着更好的故事，谁也不愿输给谁。最后的最后，口干舌燥的她们终于没有故事可讲了，于是都静静忙着手中的针线活儿。突然，天空轰轰隆隆地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抬起头，张大惊恐的眼睛，因为她们都感觉得到，故事，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完)
作者简介： 楚遵星，男，笔名楚星，山东嘉祥人，1989年出生，现为一名高中语文教师，《大运河文学》编辑部成员，曾在多家报纸、文学公众号发表文章，在各种征文比赛中曾多次获奖，曾在《美文》《任城文艺》《大运河文学》等多家杂志发表过作品，代表作中篇小说《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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