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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因上一次发布时未选择原创而无法归类到专辑，本次重新发送。给您带来不适，敬请谅解。多谢。 水从龙头里“嘶嘶嘶”的奔跑声，脸盆的碰撞声，走廊里渐渐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咳嗽声、嘟哝声……不用说，新的一天开始，天已大亮了。 突然，一连串数字播报，“1567782……”，声音大得我乍以为是童年时的乡村广播。 紧接着是情歌放送，歌声豪迈婉转，要是放在广场，足以让人随之翩翩起舞。 正在想是不是粗放型的审美品位导致自己这么喜欢广场舞歌曲，对面床位的老嗲嗲拿过手机开始跟他的老娭毑通话。 “来了么”，老嗲嗲的声音大到病房里的空气都在微微震动。 电话那头老娭毑的声音分贝同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似乎从不考虑隐私，俨然是整个病房都参与的电话会议。 没过多久，随着一声“哎呦来了”，一个身段矮小，头发花白的老娭毑风风火火，笑嘻嘻地提着一袋包子和馒头出现在门口。 他们刚才通话，老嗲嗲明明说他不吃包子馒头…… 不容我多想，老娭毑已经硬塞给隔壁床上那个更老的娭毑一个包子，连声“不要客气咯”。 其实也不知道那个更老的娭毑究竟是客气还是压根儿不想吃，反正整个病房似乎都成了老娭毑的舞台。 老娭毑麻利地脱下她的花色外套，墨绿色的针织打底衫和黄金项链相得益彰。 她边吃包子边跟老嗲嗲讲他们的邻居王大爷，早上被发现死了，中午就被儿女们拉去火葬场烧成了灰。 “你看这样的儿女，有什么带头不！”老娭毑说起来一脸的严肃。 片刻，医生们查房完毕，大家各就各位，该输液的输液，该陪护的陪护，主打节目是闲扯，主角还是这位风风火火、年近古稀的老娭毑。 老娭毑说她前几年在长沙世界之窗玩遍了18个项目，“一共才24个呢”，老娭毑强调。 我抬头上下打量老娭毑，没错，是跟老嗲嗲一般年纪，只是斜挎着的那个包包很时尚，乳白底格子纹，小巧又玲珑。 “摩天轮她都玩过，下来没点事。”老嗲嗲帮他的老娭毑补充。 我再也没忍住搭腔表示对老娭毑无比的钦佩和大大的惊诧。 “还要玩那个搅拌机呢，工作人员说什么也不相信我不满六十岁，没让我玩。”老娭毑见我也有兴趣，更加来劲，“我儿媳说她们年轻人还不如我。” 何止是不如她老人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进来一秃头老人，比老嗲嗲稍微年轻些，边打招呼边直接坐在老嗲嗲床边，“哎呀”一声后感叹：如今技术发达，什么病都可以治，就是癌症治不了，只要不得癌症，日子越来越好过。 原来他们都是黄兴镇的。老嗲嗲旅游回来那天发现身体不适，县医院不接收，赶紧到湘雅做手术，手术做完，湘雅没有床位，只好又回县医院治疗护理。 “湘雅的医生写得清清楚楚，要怎么搞，这里的医生按照做就行了。而今医术真的发达呢！”老嗲嗲满意得很。 听他们说现在的农村老人经常出去旅游，100块钱可以跟团去桂林，而且不会强迫消费。 这就奇怪了，赔本的生意也有人做？ 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还有免费去桂林的，且体验都很好。 不是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吗？可发生在嗲嗲娭毑们身上的确凿事实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认知。 估计去之前也只有嗲嗲娭毑们相信这等好事，我们还算年轻的人只会把它当童话了。 老嗲嗲说很有可能是旅游太累触发了他生这场大病。 这似乎让那个秃头老人恍然大悟，他一拍大腿，说谁谁谁出去旅游，眼睛都累瞎了！ 他们绘声绘色，抑扬顿挫，沉浸在自创的欢乐祥和之中，完全不像在病房。 我时不时被吸引得看他们几眼，有时候甚至忍不住“噗嗤”发笑，却插不上嘴。 只有当他们说长沙蔬菜集散地“海吉星”每天都有成堆的蔬菜如白菜、韭菜、洋葱、土豆等被扔掉，且完好无损，可以捡回来吃，还可以拿到城里卖时，我又好奇了。 老娭毑抢着告诉我来龙去脉，告诉我捡菜也有门路，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捡到。 “海吉星搬到我们那里把种菜的害惨了，原来蕹菜五六块一把，现在只能两三块。”老娭毑说起来颇为同情。 原来很多怀化人租了她们那里的地种菜。不过，听老娭毑说，只要勤快，种菜收入也不错。五分地的大棚，一年产出2~3万块，一亩地就5~6万了。 在我的印象中，一亩地不算大，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家十多亩田，每年从春播到春种，到夏天的双枪，到秋收，再种上油菜，再到第二年春季收割，干起活来也还行。 这么说来，二十一世纪农村的田园劳作，可以锻炼身体，还有比较可观的收入，比“诗与远方”靠谱多了。 老娭毑正说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医生出现在病房，交代她第二天务必叫儿子过来。 “有啥事儿跟我说一样。”老娭毑道。 医生呵呵两声，说，跟年轻人才讲得清。 医生不知道，这位老娭毑，比年轻人还年轻。 接着，我埋头读书，他们的交响曲继续在病房演绎。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这时候怕是： 我听得懂他们闲扯些什么，他们却不知道我看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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